第七十章

走出咖喱店后, 北川星极就和织田作之助分道扬镳。

在离开之前,织田作之助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果要回侦探社的话, 你记得路吗,北川?”

北川星极:……

为什么这么过分, 总是突然插/刀, 而且刀刀见血。

而且在这种微妙的局势中迷路这种事,北川星极怎么可能……

“海很明显, 我会去海边。”他诚恳道, “如果事件结束后找不到我, 就去海边吧?”

这就是海边是北川星极和江户川乱步惯常刷新地点的原因吗?确实,找到武装侦探社或许不容易,找到海一定很容易, 那里算是一个固定的暂时中转点。

很久之前,解决完事件立刻溜掉、又迷路的江户川乱步和北川星极每次去,几乎都可以逮到正在进行违法交易的犯罪分子, 不过那些人摸清楚了这块地方的危险程度,就放弃了海边交易。

北川星极去东京后, 那里逐渐恢复了以前的繁荣……后来白泽稚子经常去那里出神, 而且并不介意黑吃黑,咳, 所以再次冷落下来。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还是平静点头, 然后率先转身走去。

其实还有些迟疑, 横滨可以称得上是海边的地方很多,而且北川星极这么笃定,会让所有了解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想法:总感觉北川君绝对找不到海边呢。

不过说出来大概会获得好感度降低提示, 还是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北川星极真的可以找到海边或者武装侦探社,总之只要不迷路到港口Mafia总部的首领办公室,江户川乱步或太宰治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北川星极看了一眼遵从直觉、不再插刀的织田作之助一眼,目光在他的红发上落了一下,然后转头瞥过街角,那里已经没有红色的机车了。

但是那种微妙的感应还在,所以北川星极没有继续走大街,而是向附近的小巷走去。

北川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把领口松了一下,感受那种久违的、像是火焰在近距离燃烧一样的感觉。

动作有些急,所以领口最上端的白色扣子被一起拉断,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抬脚踏过。

这种久违的兴奋感觉,就像他发现自己可以创造出更完美、超越木偶戏的东西时的感受,不,应该用更贴切的对比方式。

原来对于人类而言,生死真的只是很奇怪的东西,有的时候重于泰山、有的时候轻于鸿毛,任何东西都没有它重要,也任何东西都没有它轻贱。

这条小巷是死巷,走到一半的时候,北川星极停下脚步,抬头问道:“不出来吗?”

围墙上翻过来一个人,身上的黑色西装没有蹭上多少墙灰,说明这堵墙是一堵好墙。

起码没有把港口Mafia干部蹭得更加不成体统。

“哥哥好过分~”白泽稚子拖长了尾音。

“更过分的是森鸥外吧。”北川星极道,“我都放你回去了,他还在步步紧逼。”

白泽稚子眨了眨眼睛,顿住。

“你见过太宰治了。”北川星极道,“不然,你不会躲着我。”

是的,在咖喱店外看到北川星极的第一反应,白泽稚子不是进去,而是避开。

之前和太宰治见面的时候,那个家伙还是一样的可恶,嘴上轻佻地说着各种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寓意一定非常不妙的比喻,轻轻松松地把敌我双方都气了一遍,连观战人员都不放过,漫不经心地插了几刀。

可那家伙是太宰治,不会在这种局势下无聊地开玩笑浪费时间……等等,似乎也会。

总之,从他的带着轻佻笑意的话语中,白泽稚子敏感察觉到了他的意思:警惕北川星极。

当然不是指要警惕北川星极会对白泽稚子造成伤害,而是指其他方面,比如那场谈话的最后,太宰治用一种微妙的语气提及到了北川星极。

白泽稚子没有从墙上跳下来,他半蹲着、和北川星极对视,脑海里回忆起太宰治漫不经心的微笑,他问道:“那么,哥哥是故意的吗?”

几乎是同时,北川星极问道:“那么,你会恨我吗?”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回答。

虽然是武力派,但那只是相对于森鸥外和太宰治这种人而言,白泽稚子本身还是很聪明的,不然早死在里世界里了,随着北川星极回到横滨,他逐渐察觉到了一件森鸥外早已确定的事,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现,也不去思考它。

当年那场让北川星极死亡的爆/炸,是意外、还是依然在北川星极的意料之中,是他思考后的最佳退场方式?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在问题出现的同时便呼之欲出。

所以太宰治才说,明明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事情,却连愤怒和恨意都不敢生出。

白泽稚子眨了眨眼睛,总结道:“所以,哥哥其实是故意的?”

那么,从哪里开始故意的?从事情的一开始?

“所以,稚子不恨我?”北川星极反问,他把手插在兜里,调整了一下抬头的视角,“把你的情绪翻滚起来。”

多亏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整个港口Mafia都知道白泽稚子的三脚猫功夫,但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北川星极的体术如何。

在最开始,北川星极就掐断了自己练习体术的念头,因为太脏了,他连白泽稚子身上干净的营养液都忍受不了,更别说是自己身上的汗珠了。

但那是很久之前了,白泽稚子察觉到了某种笼罩巷子内的气场,他顿住,几乎控制不了自己下意识调整姿势的动作,也控制不了让自己可以更轻松地一跃而下、更简洁快速触碰到北川星极身体一部分的作战意识。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白泽稚子非常熟悉巷子里现在正在翻滚着的气氛,每次他接到和敌人直接对决的任务,到达交战现场时,现场总是这种气氛,是杀意和死亡的味道。

但是这种气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出现在现在,更不应该出现在他和北川星极之间。

北川星极眨了眨眼睛,和白泽稚子无措冷静下来的表情不同,他微勾唇间:“既然这样,不如再来猜一下,我恨不恨你。”

在黑白之中,森鸥外只有少数几件不能确定的事情,北川星极现在问出来的这个问题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黑白定律的话,白泽稚子越反感自己、越喜欢北川星极,北川星极就会出现相反的情感,所以在白泽稚子厌恶自己的情况下,北川星极绝对不会厌恶白泽稚子的。

但那时只是定律,一个人、如果站在北川星极的视角上,真的对白泽稚子毫无恨意吗?

答案大概是否定的。

谁又能够忍受光明的未来在自己面前如同镜子一般裂开、一片片掉落,而在镜子的背后,是打碎了镜子的白泽稚子,眼神稚气、带着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