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13页)

但是接着他意识到,他不想因为此事吸引太多的关注。因为,如果他被怀疑是个天贼的事传扬开来,那人们将会开始把他拒之门外。他那不可测试的智商将跟白痴一样没什么用。

不,让他们着急去,但是不要引起什么骚动。

不知道为什么,基因检测的结果都是阴性。可是詹森知道自己是个天贼。他们可能还有其他检测方法能发现这点。

“敏锐,”母亲这么说,“像你父亲的父亲。”

父亲,我,还有祖父?

但祖父已经去世了。

詹森检索目录,找到了那份清单:“宗谱程式,G55Nxy3。”他拿出信用卡(它几乎买不了什么东西,不过用在这里足够了),把它插进电脑卡槽,打开这个程式。

“宗谱:姓名检索,4n;遗传关系,4i;姓名相似……”最后詹森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录入他自己的姓名和生日,开始等待电脑读取资料。

“唯父系血统相同的男性亲属:……”接着连续出现了一长串名字,看上去一整天都列不完。詹森打断读取过程,录入一个新指令。现在屏幕开始闪烁:“唯父系血统相同的五位血缘最近的男性亲属。”

第一位是托尔伯特·沃辛。他所生活的行星离这里只有四十二光年。

第二位是拉达曼德·沃辛。GE-44h等级——行政区域管理级别的政府雇员。

他再次将信用卡插入卡槽,这次只询问了地址。他的第五房堂亲拉达曼德是纳帕三区的主管。位置不错,离詹森住的区乘地铁不到一小时路程。

知道某个亲戚过得很好真让人愉快。

现在是十六点,詹森估算了一下,他还有时间赶在堂亲下班前到达那里,然后在他母亲让“妈咪宝贝”出来找他之前回家。于是他进了地铁,全程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而他脑子的另一部分总是在他焦虑时占主导,那一部分漫无边际地联想着,试图弄清楚“徒劳无功”这个短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拉达曼德·沃辛的名牌挂在办公楼的外门上,他的专属办公室门上却完全没有标识。詹森完全明白这象征着什么样的社会地位。

秘书很受震撼,不过震撼她的不是詹森,而是拉达曼德。

“你有预约吗,小男孩?”

“我不需要预约。”詹森用他最气人的声音说。

“每个人都需要。”她果然如他所愿地被激怒了。

“告诉他,他的蓝眼睛堂侄詹森在这里等着见他。”詹森轻蔑地说——这个表情是他很久以前从愤怒的大人脸上学到的。

“我得到的指令是不要打扰他。”

“要么通知他,要么你就会得到新指令,让你收拾干净东西离开这里。”

“听着,小鬼,如果你只是毫无必要地骚扰我……”

吵闹声轰开了拉达曼德·沃辛的门。“外面怎么了?”肥胖的中年男人质问道,他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明亮的蓝眼睛,詹森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祖父的全息照片也有蓝色的眼睛。在他母亲的记忆中,他父亲也有一双同样明亮的蓝眼睛。“拉达曼德叔叔。”詹森亲切地喊着,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在拉达曼德的双眼后面。

他在那里读到了拉达曼德这一瞬的恐惧,以及另一个事实——拉达曼德同样看到了詹森的恐惧。两双明亮的蓝眼睛互相凝视。

“你不可能是,”年长的那位说,“你不能是。”

“显然你产生了幻觉。”詹森说。

“他刚闯进来,要求……”秘书愤愤不平地开始说。

“闭嘴。”拉达曼德满头大汗。

詹森也一样。因为他能听到对方的脑中决定他必须死。

“你就这样欢迎一位久违的亲戚?”詹森问。

“滚出我的……”拉达曼德顿住了,但詹森知道他准备说什么……“脑子?”詹森问。

“办公室。”拉达曼德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词,接着詹森听到、看到并感觉到了拉达曼德的恐慌和狂怒。

“你为什么害怕,拉达曼德叔叔?”詹森用他最甜的嗓音问。

他在这位中年人的思想里找到了答案:因为你也有这个,如果他们抓住了你,他们可能就会明白过来,他们可能会意识到它是父系遗传的,他们将跟踪宗谱找到我……

当詹森听到拉达曼德的想法时,他知道拉达曼德也听到了他自己不禁想到的事:助理教授哈特曼·图尔克早就怀疑他是个天贼,正在给他设置陷阱。

“我真担心你,”拉达曼德温柔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我担心你会掉进某个陷阱里。”

“我比他们聪明。”詹森说。

但不比我聪明,拉达曼德在脑子里又惊又怒地大声说。

在拉达曼德从衣袋里找到激光枪之前,詹森从他的脑海中看到了。詹森扑向地板,打了个滚。激光灼焦了他身后的地板。在那武器重新充能的瞬间,詹森冲出门,奔下长廊。

办公楼的某处响起了警报声。

前面的门猛地关上了,一个守卫站在门前。詹森停下来,狂乱地在这人的脑子里搜索另一条出路,另一个逃生口。门都在哪里?他在守卫的双眼后找到了它们,而守卫刚刚注意到詹森逃窜的样子。枪举了起来,可詹森已经跑掉了。

从这里?不,是那个门。他在楼梯上狂奔。穿过最后这道门,跑进回环曲折的长廊,这些长廊通向首星那漫漫无际的地下城——从极点到极点,它蔓延成一个毫无规划且无法规划的迷宫。

回家?不回家,詹森想着,因为拉达曼德已经想好了逮捕他的计划,总归是以某种罪名——私自闯入?抵制调查?像拉达曼德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有显著的影响力和声望,要把詹森永远扔在监狱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又或是扔进公墓的一个小塑料盒里。

大步跑下长廊时,詹森一直在胡思乱想,不停地拐弯又向下,尽可能地在他和他堂亲之间堆出无尽的三维空间。他微笑着琢磨,不知道拉达曼德是如何获得其影响力与声望的:他能轻易发现上司罪恶的秘密,然后丢出隐秘的暗示——不足以被威胁及暗杀,只刚好能让上司晓得拉达曼德分享了他的秘密,并且能够理解,还永远不会说出去,是个可信的人,是一位了解一切并热衷此道的朋友。

于是有了晋升,有了权力,有了拉达曼德害怕失去的所有财富和地位,因为现在有人分享了他的秘密。

詹森乘上地铁,继续逃离他的家。

到了第二站他便下车,又上了另一趟车,也不管它去哪里。

再次下车,换一趟地铁。

再换一趟。

接着他离开地铁站,找到一个电脑终端,插入他的卡。这危险吗?可能很危险,“妈咪宝贝”们牢牢守卫着电脑的主文件,但詹森怀疑拉达曼德的势力有没有那么“庞大”。不,拉达曼德在追踪他时会用上治安官,而不是电脑警察,不是那些墙里的监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