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好了, 现在我要告诉你。

这个秘密是……”

“我们家族世代相传的东西其实是一个禁术,由于年代久远,谁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从何而来, 只知道谨遵祖训将其以及奥秘传下去。据说它拥有着扭转乾坤的力量,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

“能够短暂地扭曲时空。”

“然而,可以达成禁术条件的标准极为苛刻, 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倘若一旦开启,将没有第二次机会, 如果失败了, 不仅施术者必死无疑, 而承载着禁术力量的卷轴也将被摧毁。”

“孩子, 想要施展禁术的唯一要求就是……”

“献祭灵魂。”

白寂骑着自行车沉默地往回赶。

此时此刻,他头顶上方的天空慢慢被黑压压的乌云给包围聚拢了, 隐隐有雷电闪现, 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在连绵不绝的晦暗之下, 本就因即将入冬而渐渐荒凉的田野开始褪去了原本的色彩, 裸露出来了尖锐的贫瘠。

凛冽风声在少年的耳边疯狂咆哮。

快下雨了。

“哗啦啦啦啦——”

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 白寂站在了破旧不堪的屋檐底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模糊的雨幕。

他那黝黑的桃花眼深不见底。

仿佛和这场大雨融为了一体, 少年黑色瘦削的身影也渐渐如同水波纹一般变得涣散微弱,好似不一会儿就会被凶猛的雨给冲刷得一点儿也不剩。

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画面。

白寂面无表情地仰望着昏暗潮湿的天空,明明满脸冷漠, 却透着一丝无助感,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流浪狗, 无家可归, 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

这个世界没有唐希。

就在这时, 仿若有一道温柔慈祥的女声在耳畔轻轻响起, 这是白寂想象中妈妈的声音。

“孩子,一条是跟随亲戚出国留学实现梦想的康庄大道,而另一条则是走向宿命的不归路,并且一旦决定便绝不能反悔,你……”

“究竟如何选择?”

……以刚成年男性的童子血将这些符文画进卷轴里,并且献祭自己纯粹的灵魂,就能够开启时空的通道,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一般,按部就班地将这个瘦削少年引入了最终的陷阱。

极其荒唐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当这个禁术流传下来的一刹那,便好像就是在为今时今日而做准备。

如今,延续了数百年的使命……终究还是落在了白寂身上,只待最后尘埃落定,给这吊诡离奇的宿命画上句点。

黑衣少年站在苍凉的雨幕内,宛若一根瘦骨嶙峋的沉默桅杆,像是陷入了错综复杂的思绪泥淖中。

“……”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很多的声音,有些乱糟糟的。

“侄子,跟我们去国外吧,到那里我们会全力资助你进修艺术,以你的天赋上国外最好的艺术大学完全没有问题,相信未来也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

“孩子,彻底忘记家族遗留下来的烙印,去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回头看,假装没有宿命的存在……”

“好吗?”

“如果可以的话,妈妈真的希望你能够选择活下去,平平安安地长大,长命百岁。”

……

白寂站在了决定命运的分岔路口。

一条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如果走上去那余生将会是肉眼可见的功成名就、幸福美满。

而另一条路则萦绕着不可捉摸的迷雾,幽暗神秘,仿佛能够把他给一口吞噬,明显充满了赤/裸裸的危险。

可是……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如同琉璃般纯粹耀眼的少年,正站在一片蒲公英丛中看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然后轻声地说——

“十一,请一定要活下去。”

“五十年后来找我。”

少年虽然在笑,但是在他的眉宇间却隐藏着一抹淡淡的忧色,稍纵即逝。

“他在担忧些什么?”

随即,大雨骤停,乌云消散,灿烂的阳光肆意地洒在了这片大地上,照亮了所有的景物。

而在肮脏潮湿的墙角里有一棵嫩黄色小蒲公英正在风中轻轻摇晃着,看起来娇俏可爱,生机勃勃。

白寂见状神情一愣。

现在已经入冬了,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蒲公英的出现,它们早就已经化成白色绒毛飞走了……

紧接着,他半阖着双眼静静地看了许久,阳光和阴影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鲜明的分界线,光暗交织,最终化成了浓重的偏执。

少年抬起了锋利的下颌角,然后如同下定决心一般眼神淡漠地回道。

“第二条路。”

虽然白寂表面上看似正常,可是他的理智却已经濒临崩溃了,在狂风暴雨的席卷下,孤寂空虚感趁虚而入,制造出了一个隐形的黑洞,疯狂吞噬着他的所有血肉。

最终,他选择去找唐希。

“孩子,妈妈求你了……哪怕你献祭了整个灵魂,最终也只能实现短暂的相遇,按流传下来的祖训所示,禁术一旦成功扭转乾坤至‘七’数已是极限了,也就是说——”

“受限于时空屏障,你可以召唤他的灵魂来这里七天,而你的灵魂却只能在他的世界里存在短短七分钟。”

“等七分钟过后就会因为时空的拉扯而灰飞烟灭,然后关于你的所有记忆都会被抹除,不复存在,这就是献祭的代价,虽然残酷却很公平,但这样……”

“真的值得吗?”

脑海中那原本温柔的女声突然变得有些悲伤了起来,她有些不解地苦苦哀求着。

而少年却只是走到那朵蒲公英前,然后蹲下身子,并且将其轻轻地摘下,他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蓦地粲然一笑,原本的压抑痛苦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白寂的嗓音里浸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轻声呢喃。

“其实……我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是吗?”

*

最后他一口回绝了亲戚的好意。

他们虽然诧异但也选择尊重白寂的想法,于是便又出国去了。

在生日的当天。

也就是白寂的成年之日,嬷嬷给他戴上了一条红色手链,用一口乡音在嘴里念叨着,“十一,你现在成年了,以后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诸事顺意。”

可少年却只是笑着,最终在她面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感谢老人对自己多年以来的照顾。

随后,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宿命的不归路。

深夜,临近凌晨零点。

505宿舍内。

瘦削少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将卷轴摊开在桌子上,抚摸着那细腻如皮肤的质感,泛黄的白纸上开始逐渐浮现出了繁复神秘的纹路,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