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第2/3页)

他这倒也未必不是一法。

敏若喊他来,本是想安慰安慰他,结果反被法喀给出了主意。

想了半晌,敏若笑了,摇头道:“一转眼,你也大了。”

法喀看敏若抬手,便把头凑上来给敏若揉了一把,一边学敏若的语气道:“可不是大了,是一转眼都要成老头子了。”

敏若瞥他一眼,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坦白讲,刚成为钮祜禄·敏若的时候,有原身上辈子的记忆在,她对这个弟弟是喜欢不起来的。

当时约束教育法喀,只是为了让自己后面的日子过得能够舒心些。无论多不亲近,在外人看来她与法喀都是至亲姐弟,所以法喀若在外面做出什么糊涂事,连带着她也不会清静。

同理,法喀这些年在前朝步步高升,称得上一句“简在帝心”,自己顶立起了果毅公府的门户,其实也为她添了不少光彩。

先天的姐弟关系除非彻底撕破脸皮,是怎么都不可能将两个人完全分割开的。所以敏若一开始对法喀其实抱着一种先掰掰,实在掰不直就彻底闹掰的想法。

无论教导法喀也好,还是在发现法喀还算有可救药后,为他谋划前路也好,都是为了让她自己能过得更省心。

可法喀比她预想中的要好。

或者说如果每个孩子在少年时期都能受得好的引导,就都不愁走正路。

现在想想,法喀在原身的前世里那样浑浑噩噩活成个混不吝纨绔子,是否也有舒舒觉罗氏不善引导、没有给他树立正确的观念以及忽略了环境对他的影响呢?

身边一群每日走街串巷吆五喝六显摆金玉鹰马、一大半文盲到连孔子和孟子都分不清的纨绔子,几个人能保证自己还端端正正长成国家栋梁?

做为半路姐姐,她给了法喀三分关心,法喀还给她热腾腾的十分好。

这让人怎能不心软、不放松心防呢?

敏若顺手又揉了一把法喀的头,低声道:“去吧,无论想做什么都别怕,京中一切有我。”

法喀便笑,“再过几年,没准我都是做郭罗玛法的人了,还能怕什么呢?”

但敏若又如何看不出,他对掌管两广兵力,节制训练水师,都是抱着一腔孤勇来的。

成则千古功业、大清功臣,不成……前日治水之靳辅,便是后日之法喀。

敏若想了想,又悄声道:“我在海外也算有些产业,前年在近海弄了个岛,本是打算日后给瑞初用的。若是干几年不成,你就赶紧联系兰齐的人,带着家小先走,不必顾虑我们。我在宫中多年,自有安身之道,大不了撕破脸皮,总要保住你们。”

这个撕破脸皮,明显不会是什么和平过渡的方法。

敏若那种在可以的时候,一定要将一大堆让人永远数不清、摸不透的底牌攒在手里以保证自己永远安全的习惯,在今生身份相对普通宫女更方便行事的情况下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敏若是认真计算过的。

直接把瑞初顶上去或许有些费劲,但推安儿上去可行。

临时起意造反成功的诀窍就在于一个“快”字,在皇帝的集权能力十分优秀、对朝野掌控极深的情况下,越是布置缜密、重重计策、在朝中百般安排布局,就越是拖沓,反而容易出意外。

推公主上位,事前事后都会有许多的麻烦,事后的麻烦不要紧,事前的麻烦却很容易在处理的过程中暴露,然后成为致命点。

凭借如今她手里握着的东西,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来一个出其不意,直接把康熙弄死强把安儿顶上去。

简称“粗□□变”。

安儿那小子总不能上位了之后还要追剿他亲舅舅,让法喀俯首落罪吧?

法喀生活在天地君亲师的时代,这些年耳朵里听的也都是忠君爱国。

朝中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小盘算,但康熙作为皇帝积威深重,对臣工也算宽容,也无人会生出造反的心思。

他虽然在康熙面前用计,但也只是为求自保与宫里宫外都安稳罢了。敏若能说出这样的话,在他心里,无异于为了他要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了。

这叫他怎能不感动。

——他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宽仁善良的亲姐姐,曾经是一场大型围攻皇宫行动内应中的最佳辅助。

造反这事,敏若真的挺熟。

法喀眼眶微微发热,深吸一口气,冲敏若笑道:“皇上私下与我说了,无论做成什么样,都有他兜底。成则于青史再留一笔,与他再成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不成,大不了我再回去做我的两江总督,过逍遥日子去。”

康熙说这话时大抵是有两分真心的,但做臣子的却不能全信。

敏若就只当这是一张大饼来看了,法喀显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他既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为了让敏若安心的。敏若便也顺了他的意思,没再多说什么。

姐弟二人闲叙两句,敏若又嘱咐道:“斐钰的婚事,你若有心,其实不妨关注关注水师中的青年才俊。至少在你手下做事,就绝不敢跟斐钰呲牙。……这边的风气也算不上多好,江南那边你也关注着些。

家庭人口简单、家境不必多富裕。若还有个特殊点的要求,就是要选斐钰喜欢的。至少斐钰看着顺眼,日后的日子才舒心。剩下的我不说,大抵你也都清楚该怎么做。”

法喀点点头,道:“姐姐放心,这些我与海藿娜都商量过。斐钰也还小,我们都想将她再留在身边几年,夫婿的人选也可以慢慢挑。”

如今法喀一家,除了法喀操练水师的事,敏若唯一留心的就是斐钰的婚事了。

小侄女若是所托非人,他们还或者尚好,等他们这些长辈都死了又该怎么办呢?

虽然斐钰自己就性子坚强刚硬,可这个年代的女子,有几个能经得起一段失败的婚姻呢?

哪怕自己心里没认输,世人的口水唾骂也足够淹死人了。

敏若厌烦极了这些事情,又少不得为斐钰多考虑。

说出来了,见法喀心里有数的样子,才放下心。

且说这边宴上,康熙先指了两道菜,想了想,又添上一道热粥,并佐粥的醋姜丝,命都一起给法喀送去。然后近日办事得力的随行重臣、皇子们都各有赏赐,敏若看着他大手一挥一笔笔赏出去,心中暗忖:不是孩子孝敬给他的菜,真是半点都不心疼啊。

好在康熙的御膳也摆在了这边,赐出去的大半是从那边出的,免去敏若持续心疼姑娘送自己的海鲜。

一切吩咐完了,康熙才提起给太子的赐膳,除了一般菜馔之外,他令人又拣了两只蒸蟹,并命赵昌亲自送去:“与太子说一说,这蟹的来历。”

敏若眨眨眼:这不是瑞初薅了哪家贵眷羊毛弄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