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第2/3页)

届时她也不确定自己她还能分出多少心里来掌控、推动民间布局,但她很清楚,眼下这个局,她抽手不得。

草原、京师、江南,这三点、她的姐妹们以她为轴心铺开一个大局,她此刻抽身,最大的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所以她不能擅动。

思想的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一子都要小心落下,提前布局以谋后动,或许十几年,或许几十年。

她需要继续积蓄资本,同时,为了保证还算安稳的过度,大清这艘如今半烂的船,也需要在它仍以清为名时剔除些腐木、敲敲打打修上一修。

在京中的布局,还是继续推进。

在给敏若的信中,瑞初其实并没有将自己心境和想法的转变写得很详细。

因为无论运送时抱有多少小心,文字书信这种信息传递的方式本身就带有暴露的风险,所以一直以来她们之间真正紧密事务都是通过加密信件来交流的。

但家书中平白无故地混杂着一张不明不白的信纸,本身就是很可疑的。所以敏若只盯着她的字里行间仔细琢磨,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信纸险些被敏若摸漏。

只能说,这年头做个放养系家长其实也挺难的。

嘴里说着让孩子自己去闯、去拼、去奋斗,其实眼睛还不是紧紧落在孩子身上,都快盯出斗鸡眼了。

斗鸡眼本人敏若,正对着那几封信在分析如今的局面。

戴名世之案还在审查当中,轻易是不会有结果的。

康熙严查的态度分明,但他这些年对文人阶级也一直持笼络态度,他也自诩是个思想开明的皇帝,此刻摆出来的是态度,最终处理此事时,却未必会真大手笔杀个血流成河。

他要以严震慑天下,又要以宽和笼络人心。这个皇帝的位子不好做,但康熙将权术心术都运用到了极致。

不过比起这个偶尔还会流露出些真性情的康熙皇帝,他那位今年才要出生的孙儿,似乎才真正是以为可怕的、天生的帝王。

敏若垂了垂眸,指尖在炕桌上轻点,听人禀:“雍亲王与福晋带着大阿哥去咱们王爷那边了,说是出来踏青的,雍亲王福晋遣人来回话说下午与咱们王爷他们同来请安。咱们大格格今日也休沐,王爷也遣人来回话,说想讨您这一顿晚膳呢。”

敏若扬扬眉,虽然她就在畅春园,离安儿他们并不远,但这段日子安儿和洁芳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在她这自然也算得上是稀客了。

她道:“告诉应婉,我知道了。也告诉安儿,少不了他们一口,只是若是来晚了,怕是只能喝菜汤了。”

冬葵便笑,道:“奴才一定嘱他们原话回给王爷。”

敏若轻笑一声,铺开笔墨,徐徐开始写给瑞初的回信。

信中自然只是闲话家常,她说起安儿洁芳近来的忙碌,说起芽芽最近因为想要申请提前结业而忙于功课,她也许久未见,不知是否消瘦了。

然后说起近日天气温暖、畅春园更是舒适宜人,康熙在此休养得不错,“尔皇父身心轻健尤胜往年,此极幸也,料想天命亦眷顾尔父,尔可心安”。

不必怀疑,这一句纯属出于礼貌。毕竟康熙对她和瑞初的书信往来一直十分好奇,偶尔来得巧赶上了也会瞄两眼,敏若习惯将事情做得周到乃至无懈可击,皇帝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不可轻易对外透露的,但若一字不提,似乎又显得她和瑞初并不关心康熙的身体。

在立人设这条路上,敏若从未翻车过。

写到这,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封信其实已经写到尾声了,但敏若想了想,提笔又添上一段给女儿的寄语。

“旧书新读,感悟良多,聊寄一语,祈为鼓励: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②,末了,言:“吾儿,岁岁事事平安遂意,尔心如剑,则无论前路坎坷波折数几,皆可一剑破之”。

此时正是飞白楼将要建成、上匾、填书之时,南山案出,对瑞初也会不可避免地造成一些影响。

这段填在此处,并不显得突兀。

敏若写上落款,然后撂笔静静看了一会,兰杜走来道:“上午送出去吗?”

“不必了,就晾在这,明日再送。”敏若将写好的信换了个适合晾干墨渍也方便被人看到的双重好位置,然后开始整理桌上瑞初的笔墨书信。

虽然瑞初信中言辞稳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追求完全稳妥的最好方法,就是别让康熙看到这些信。

敏若一向崇尚十分人事,不求天命。她从不认为自己运气好,所以任何事在她手中都要做到十分,才能让她放心,确保稳妥。

今日安儿要来,按理是他应该先去向康熙请安,但这几年下来,康熙也习惯了在安儿要来的日子先到养乐斋,与敏若饮茶聊天,谈论闲事书画,也算放松身心,然后一齐用一顿晚膳。

这一点隐隐已成惯例,康熙来得早闲得慌,少不得四下看两眼,敏若和瑞初得书信,他一向很感兴趣。

而后果然如敏若所料,康熙晌午前后就来了,二人一道用了午点,例行的两样点心、一盏甜汤,前一阵的枇杷好,如今隐隐要过季了,敏若正抓着尾巴奋力吃,这几日养乐斋冰糖枇杷做得很勤,乌希哈手艺好,敏若百吃不厌。

康熙又不常吃,自然更没有嫌弃的道理。

午点他用得颇顺心,用过点心后,二人坐在窗边饮消食茶,康熙便看到敏若撂在一旁的书信了,问道:“这是?”

“给瑞初的信,晾一晾,正要装封使人送去呢。”敏若随口道。

康熙便来了兴致,一边道:“你们两个书信来往是极频,也不知瑞初怎么就有那么多话和你说。”

他说着,还轻哼了一声,一边就颇为顺手地将那两张信纸取了过来,随意瞄了两眼。

敏若颇有些嗔怪之意地道:“每每有我的信,定然也有您的一封,瑞初和您能有那么多话,和我这个做额娘的怎么就不能了?人都说女儿对额娘是最贴心的,您就只许瑞初和您贴心不成?”

康熙随意扫着那封信,随口道:“瑞初打小可就是最孝顺朕的,”

他正要说笑些什么,话到一半,却顿住了。

敏若目光淡漠地垂头呷了口茶,抬起头再面对康熙时,眼神也重新鲜活起来,道:“瑞初孝敬您是天经地义,孝顺额娘也是理所应当啊!您也不能只需女儿贴您的心……”

她这边抱怨着,康熙忽将手中的信纸扣在了桌上,见他面色不明、眉心微蹙,敏若似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安地呐呐问:“怎么了这是?”

康熙看她一会,似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头道:“没什么。你告诉瑞初,放宽心,无论怎样,她还有朕这个阿玛呢,大不了回京,她的公主府好端端地在那,根就在京里,回来有阿玛庇佑疼爱,比在江南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