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板?到家了。”

陈秋肃睁开眼睛,看了眼车窗外的夜色,跟杨陶分开后,他又去医院陪奶奶说了会儿话。

无非又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希望他能早点结婚,早点有个孩子,每一代人对婚姻有着不同的认知。

可能在老一辈人心里,婚姻是人生的必要阶段,年龄到了就该随大流,结婚是一项任务,是必须要完成指标的任务。

但陈秋肃始终觉得,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人多少会有点感性,因为感觉真的很重要。

陈秋肃捏着鼻梁叹了口气,正想叫司机明早来接他,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来电显示竟然是杨陶。

这个点儿,杨陶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陈秋肃没有多想,接起了电话,“喂?”

“呜呜呜……”

电话传来杨陶上气不接下气地恸哭,陈秋肃手上一顿,忙追问道:“杨陶怎么了?”

“陈叔叔……呜呜……我爸爸……呜呜……”

小朋友哭起来没完没了,泣不成声的,电话里没办法听清楚,陈秋肃安抚道:“杨陶,你听叔叔说,我们先不哭了。”

陈秋肃能接电话,让杨陶镇定了不少,他吸了吸鼻子,“嗯……”

“怎么了?”杨陶大半夜打电话来,陈秋肃没办法往好的方向去想,特别是对杨陶爸爸的印象不怎么样,他有点担心,杨陶是不是挨打了。

“我爸爸不在家……”一说到爸爸,杨陶又带着哭腔,“我睡的时候他都在的……呜呜……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呜呜……我出来找他了……”

陈秋肃眉头紧锁,“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白天也就算了,现在晚上十点多,谁知道能遇上什么人。

陈秋肃连忙道:“你先别乱跑,你在哪儿?周围有商店开着吗?你去商店里等我。”

杨陶走得不远,刚到步行街,步行街路口的便利店还开着。

“乖,你去便利店等着。”

挂了电话,陈秋肃跟司机报了个地址,司机也没敢多问,开出车库后加速行驶,很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阿姨听到动静来开门,门前空荡荡的,太太问道:“不是秋肃回来了吗?”

阿姨也纳闷呢,刚刚是听到车子的声音来着。

幸好晚上不堵车,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临下车前,陈秋肃跟司机交代了一句,“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穿过天桥,不远处的便利店橱窗外,蹲着个熟悉的身影,陈秋肃加快了脚步。

“杨陶?”

高大的人影将杨陶笼罩,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秋肃,“陈叔叔……”

杨陶出来得急,身上就穿着睡衣,便利店就在风口,他脸颊被吹得通红。

“你怎么没进去等我?”陈秋肃将大衣脱下,又将里面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杨陶裹上。

外套沾染着陈秋肃的体温和信息素,莫名的亲切感让杨陶更加委屈了,嘴角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便利店晚班的店员跟自己不认识,他哪儿这么晚出来过,见人家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他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陈秋肃没有追问,裹紧了西装,将杨陶抱了起来,“我们去车上说。”

司机见陈秋肃抱了个小孩回来,赶紧下车帮忙开门,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秉着职业操守,没有多嘴问孩子的来历,只是从后视镜悄悄打量着陈秋肃。

“别哭了,嗯?”

“我们再给爸爸打个电话?要是打不通,我们再去他平时去的地方找找看?”

陈秋肃大手轻轻拍打在小孩的后背,表情没什么变化,音调也只是平时低了一点,但出奇的温柔。

他肩头的小孩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眼泪将大衣打湿。

“嗯……”

陈秋肃拿出手机,拨通了杨陶报出来的电话号码,对方已经是关机。

听到冷漠的女声,刚镇定下来的杨陶,嘴巴抿紧,眼睛镀上一层水汽,抽搐得有些厉害。

陈秋肃耐着性子哄他,扯过一张纸巾将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擦干净,柔声问道:“有其他亲戚的电话吗?”

杨陶摇摇头,“爷爷奶奶在老家……”

“那爸爸的朋友呢?”

杨陶还是摇头,他没有爸爸朋友的电话,而且爸爸胳膊骨折后,没空跟朋友见面,好久都没见过那些叔叔了。

“那爸爸经常去的地方呢?”

刚刚下楼经过小卖部时,杨陶特意留意过,爸爸没有在那儿买烟,平时经常去的超市,现在已经关门了。

“说不定爸爸已经回去了?”

杨陶撅着嘴唇,“可是……他要是回去了,肯定会给我打电话的……爸爸他回家就不怎么高兴,我很担心他……”

杨陶爸爸不见可能最多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算是报警人家也不会受理,也不能把杨陶带走,陈秋肃想了想,吩咐司机围着小区周围转转的。

即便是挨着商业街,这片儿也不算繁华,白天有商铺开着勉强有点人气,一到晚上冷清得厉害。

车子开得很慢,陈秋肃抱着杨陶坐到靠近车窗的位置,每每经过开着的小店或者夜市摊前时,车都会停下来,让杨陶找找有没有他爸爸的身影。

经过一处没有,下一处还是没有,直到车子绕到了小区后面的夜市摊,杨陶指着趴在大排档桌子上的人喊道:“爸爸!”

这个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可陈秋肃来不及细想,他的目光很快被桌上的啤酒瓶给吸引了。

大晚上的留小孩一个人在家,就是为了出来消遣喝酒?这人到底是怎么当父母的?

“叔叔!”杨陶仰着头,见陈秋肃表情凝重,“那是我爸爸!”

陈秋肃收敛起不悦的情绪,打开车门,抱着杨陶下车。

“爸爸!爸爸!”

稚嫩的呼喊声根本叫不醒烂醉如泥的人,杨陶有点等不及了,想要陈秋肃把他放下了,又不好意思说,跟个小陀螺一样,在陈秋肃怀里扭动。

“杨先生。”

走到大排档前,陈秋肃礼貌性地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对方的反应,他只能将杨陶放到地上,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谁知趴在的人顺势朝他倒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接,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人的眼睛,脸颊被酒精蒸得通红,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

杨邵?

怎么会是杨邵?

陈秋肃又猛地看向杨陶,杨陶此时被他本人大一圈的西装外套包裹住,小短手费力地伸出袖口,想要把他爸爸扶正。

“爸爸,醒醒。”杨陶朝陈秋肃投去求助的目光,“怎么办呀啊陈叔叔,我爸爸喝醉了。”

陈秋肃脑子里一片混沌,关于杨邵的一切,像是一串绷线的手串,手串上的珠子绷得七零八碎的,自己没法将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