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来没有多谈孙晚秋的事,展颜照例去学校,人沉默几分。

贺图南开始收拾行李,夏天尾巴一扫,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他走前,把事情都打点妥帖,怕她拿钱丢了,交给她班主任代为保管。老姑奶奶对两人倒极为满意,讲卫生,亮亮堂堂,难得好租户,贺图南跟她商量了,交一点钱,房子留着,他们寒假还要再住,省得再搬家。

临别前一晚,他接展颜晚自习下课。

她变得没前段时间活泼,倒也谈不上忧郁,回来后,帮他叠衣服,他以前爱干净,T恤雪白,现在再怎么洗,都无济于事,一整个夏天,出的汗能做一条河了。

“明早我先送你去学校,你安心上早自习。”贺图南说。

展颜抬头看看他,没说话,她把衣服叠的好平整,毛衣、外套,塞了两个行李箱。

她知道有人送他。

“开学我们得军训,还要适应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回来看你,好不好?”贺图南见她跪箱子上压得费劲,过去提上拉链。

展颜站起身:“不,北京离这这么远,坐火车要一夜。”

“没事儿,你不想我啊?”他扬眉笑笑。

展颜绞着手:“想就不用分开了吗?大家各走各的。”她想到孙晚秋说的这句,心里竟没那么悲伤了,只是澄明。

贺图南说:“这么悲观?又不是不见面了,你看你这样,我怎么走得放心。”

她面色平和:“我没悲观,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一个人陪着另一个人,也许就只能走一段,就像太阳东升西沉,是注定的,记着过去的好就行了。”

贺图南要瞧进她心里去,眼神深邃:“听你这话,好像咱俩闹崩了老死不相往来了一样。”

“我不知道以后,”展颜缓缓摇首,“就像我不知道孙晚秋会那样,我们小时候就好,好了十几年,我跟你才多久?”

她说这话温吞吞的,贺图南却听得心惊,他惊心的是,不知她几时变的,有种冷气,那种置身事外的模样,是他没见过的。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孙晚秋即使来找你,你也不理她了?”

“当然不是,”展颜说,“她现在一定是有难处,我又帮不了她,她心情不好不想理人而已,她要是来找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只要她愿意。”

贺图南点点头:“你还是你。”

“什么?”展颜疑惑。

“没什么,就算她真的跟你断了联系,你不也说了吗?记着过去的好。”

展颜扯了下嘴角,她静静看他片刻,说:“你在北京好好吃饭。”

“嗯,你也是。”

“你别太累。”

贺图南说:“我这个年龄怕什么累,别瞎操心,也累不着我什么。”

“你会想我吗?”她有点不确定,所以低了头,眼睛看着脚尖,问完又后悔。

地上的影子,近了,是贺图南的。

她有些提心吊胆地瞥过去,影子又远了,原来是他伸手扯毛巾。

“你知道答案的,”他轻描淡写带过去,“我走了,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能,”她稍稍抬脸,心跳很快,“有事我会跟你打电话,你答应我件事,别坐一夜火车回来,等放寒假再来。”

展颜没坐过火车,但坐汽车的糟糕滋味尝透了,夏天热,冬天冷,起的绝早,折腾死人。

贺图南摸了摸她脑袋,不置可否。

东西收拾好,各自洗漱躺下了,展颜在黑暗中还要说:“我不知道答案,我要你说。”

贺图南一时没跟上她思路:“什么?”

“我问你会不会想我。”她热,洗了块手帕,湿漉漉搭脸上。

贺图南道:“会。”他还没走,就已经很想她。

“你会认识很多人,很多女生,你就会忘了我。”她静静说。

贺图南说:“不会的,我认识再多的人,也都不是你,又说傻话了,睡吧。”

“可人就是会变的呀。”她翻了个身,看地上的贺图南。

“分人。”

展颜摸索着坐起,拉了下床头长绳,啪嗒一声,灯泡亮了,贺图南眯了眯眼,撑起身:“想去厕所吗?”

她头发披散着,问:“你送我的口红呢?我想看看。”

贺图南爬起来把口红拿给她,她不接:“你给我涂嘴唇。”

他立刻想起那个雨天,却再没了那种心情,淡淡说:“瞎闹,明天还要上早自习,快睡觉。”展颜不肯,她固执地命令他,“你明天都要走了。”

贺图南潦草地给她擦了擦,也不怎么看她,展颜却盯着他,等他手刚放下,倾过身,挨上他脖颈。

热热的唇贴过来,很突兀,贺图南猛地握住她肩膀,展颜挣扎,她吻他的脖子,贺图南只能更用力分开她,墙壁上,两人身影无声角力,他忽然把她压在了身下,气喘吁吁看着她。

“你干什么?”

她躺他身下,嘴唇可笑地花了,一抹斜红从下巴那飞了出去。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只有彼此混乱的呼吸声。

“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夏天,记一辈子,”展颜开口,“一直到我死。”她眼睛很美,像掬了一捧月光,欲说还休地注视着他。

贺图南呼吸像是屏住,他没说话,良久,温热的气息才拂到她脸上来:“知道了。”

展颜又想起身,被他一手掌着柔弱的脖子卧下去,那股气息,便跟着拂她眉心,一路往下,似有若无碰了碰她鼻尖,展颜嘴唇微张,头顶的光涣散掉了,她本能地追逐他的气息,倏地远去。

贺图南并没有吻她。

他只是摸了摸她凉凉的秀发,拉她坐起。

两人还是挨得很近,贺图南垂着眼,手指在她头发上轻轻缠绕,他说不出话。

“别让我为难,颜颜,”他艰难抬起眼,目光像沸了的水,在冰下滚着,“你现在应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学习上,有什么事,等考上大学再说。”

展颜觉得自己变了,他让她狂热,根本都说不清的狂热。

“我给你做了印记,考上大学前,谁也抢不走你。”

贺图南阖了阖眼,说好。

“我要你也给我做个印记,我是你的。”她说话有种令人猝不及防的原始,无辜地看着他,说得顶认真。

贺图南看她一眼,忽然一把拖过她几乎是粗鲁地埋首于肩头,狠狠咬了,力道重得展颜尖叫。

她疼得捶他。

“你是狗吗?”她疼得情愫全无,瞪着他,肩膀上牙印赫赫。

贺图南平复着喘息,低声说:“你自找的。”

他转过身,轻喝她,让她滚蛋去睡觉。

第二天,贺图南已经像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事,把她送到学校,跟看班的班主任说了几句话,就此踏上北去列车。

再也没人接她下自习了。展颜开始一个人过高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