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3页)

贺图南记得她生理期。

“哪几天最想?”他低笑,“告诉我。”

展颜脸滚烫了,下意识往四周看看,路灯昏黄,只有匆匆而过的学生。

“你总问我,为什么不说你自己。”

“哦,我啊,”他戏笑了声,“我每天都想,死在你身上好了。”

展颜不由攥紧领口:“你真没出息。”

“我要什么出息,我只要你,没有你,出息有什么用?”贺图南信口拈来,他说情话,也是无师自通,男人如果爱上一个女人,这些不用教的,他甚至不用想,唇舌一动,语言如流水不断,像最有生机的河。

扭头看看天空,悬铃木叶子黄了,枝桠交错,墨黑的苍穹碎成片,路灯照着,那些枝桠,像裂了的冰纹把寒星也挡住。

这些话,简直像蛊毒,把她整个人辖制住,他正经的,不正经的,统统给她,展颜心跳太剧烈,电光火石间,她冷不丁想到妈妈。

贺叔叔这样对她,当年得是怎么深爱着妈妈,才能做到这个田地?那为什么又离散?他为什么没跟她在一起?

展颜打了个寒噤,岔开话题。

“你跟徐牧远和好了吗?”贺图南说:“我们本来也没闹崩,别瞎操心。”

他跟他是没闹崩,但有些东西,似乎到底有些不一样,能抹去的,唯有时间,贺图南没指望伤害别人朝夕痊愈,他等得起,也愿意等,老徐还是老徐,他也还是他。

“那我要睡觉了,晚安。”

“有男生追你吗?”贺图南突然问。

展颜觉得这不值得一提,以前,她总担心他喜欢别人,他不要她,她难受地想死。现在不了,她知道,那么多硬生生的苦都没绊住他的心思,贺图南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他问这个干什么呀?

“有。”

“多吗?”

“有几个吧,我也不清楚,”展颜突然想到件事,忘记分享,说,“门口小饭馆多的很,你来我们吃鸭血粉丝汤。”

贺图南不让她打岔,话题带回来:“什么野男人,也敢打你主意,不要理。”

展颜说:“我看人家倒不是这样的,野男人是你,你才是野男人。”

贺图南说:“那倒是,他们毛都不见得长齐了,算不了男人。你直接告诉他们好了,我有男人。”

他一点不掩饰那点放浪形骸,轻车熟路地嘲弄。

“好吧,我有男人,真是不要脸。”展颜终于忍不住笑。

“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点什么?”贺图南问,语气里有玩笑似的不满。

展颜故意道:“我应该说什么?我不知道。”

贺图南威胁都是放荡的:“到南京弄不死你。”

她心底一阵悸动,挂上电话,脸还是烫的。男人在这种事上,都是这样的吗?粗鲁又直接,贺图南以前可不这样。

交作业这天,有人告诉她,一个女的找她,女的,不是女生,在学生的嘴里代表着女人。

是孙晚秋,她突然出现在学校。

她穿了件风衣,里头是裙子,也许是因为长途奔波,衣服像过去的日子那样皱着,无论怎么一双手,都抚平不了。

那条黑色的臭烘烘的河,好像变成她脚上那双半高跟皮鞋,是一种颜色。

孙晚秋画了淡妆,她涂了口红,斜挎着包,手里拎个大塑料方盒。

两人对视片刻,展颜怔怔看她。

“我知道你来了南京,学建筑。”孙晚秋拨了下新烫的卷发,眉毛修很细,像个女人。

展颜慢慢走过去。

“你高考前的信,我收到了,我给你回了信,但你没有再给我写信。”她说完,眼泪就流下来了,“你从哪儿来?”

“从永安县,我换活儿了,一直忙着到处要账,弄到这会儿才来看你。”孙晚秋说。

展颜点点头,她讲不出话了。

“你真傻,哭什么,我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高兴,你怎么知道我来南京念书?”

孙晚秋看看她背后的学校,又看看她,展颜身上仿佛有另一半自己。

她说:“想打听就能打听到,我去了一中,展颜,恭喜你,我没什么好送你,我问人说建筑系的学生要用到这些东西。”

她把盒子给她,里头装着各种笔,各种尺子。

展颜接过时,握住她的手,轻轻握了那么一下,她说:“我有很多话想问你,逛逛校园吧?”

孙晚秋摇头:“展颜,你不用问,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谈的,过去就过去了,我一直都往前看。”

她是这样的,从没变过,过去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回忆是一条夭折的路。路的尽头,是小展村,所以没什么好讲的。

两人走在铺满悬铃木叶的路上,展颜就不再问她,路过一处,她告诉她:“这里春天会开樱花,听说很好看。”

“你还跟从前一样,总喜欢关注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孙晚秋说,“小时候,你就这样,杏花桃花年年都开,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她们从小不一样,但却成为好朋友,因为除了彼此,没有同类。

“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懂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只知道哪些东西会让我高兴,或者难受。”展颜踩了踩叶子,干燥的黄,碎在脚底。

孙晚秋深吸口气,她把包往上提了点儿:“我什么都不关心,我只想挣钱。”

“你没念大学,难受吗?”展颜静静看她。

孙晚秋淡淡一笑:“我忘了这个,一个人得不到某样东西的时候,最好忘了它,这样才能继续过日子。”

过日子,日子是要一天一天,一年一年过的,好的,歹的,受过了不还得朝前走么?

她们少年时说过“苟富贵勿相忘”,以为是玩笑,命运突然就走错了道,那就要想办法把错的弄成对的。

孙晚秋以为自己见到大学校园会很伤怀,真正见了,那些年龄相仿的青年们和她没有多不一样,一张脸上,有眼睛,有嘴,有思想,她就没有吗?谁说非得来这种地方才能有脑子?

她有点鄙夷地笑了笑,不知对谁。

展颜把东西先放回宿舍,也背个包出来,里头放着她作业废稿。

“你看,我画的。”

孙晚秋对此一窍不通,但她高兴接过来,两人凑一块,像小时候看试卷那样,头发摩擦着,都在笑。

“你画的真好,这么细,我就知道你能做的很好。”

“真的吗?”

“当然真的。”孙晚秋抬眼,展颜默默回望于她,无声笑了。

“有个室友给我提了很多意见,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让我改,可我觉得我的直觉是对的,我没听,按我自己的想法交了作业,她好像不太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

“她给每个人都提意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