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乐章(第2/5页)

夏娜穿着白色的晚礼长裙,妆容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意:“怎么,你也来看我的演奏会?”

裴诗把小提琴还给她:“我还有别的事。”

夏娜却没有伸手接:“这把琴可是你把自己卖了也买不到的,再看看吧。”

“有时间研究琴,不如研究研究琴艺。”

“琴艺?”夏娜忽然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你……这样还有琴艺么?”

“我有没有琴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没琴艺。”

夏娜似乎快要发作了,但周围人来人往,她还是压低声音小声说:“裴诗,你以为我还像当年那样好对付么?我看你是陶醉在天才小提琴家的过去中无法自拔了吧?你别忘了自己消失了多久,这五年里,我早就变成一流的小提琴家了。”

裴诗淡漠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夏娜似乎丝毫不解气,眼神中透着微微的凶恶,她用保养得体的食指指了指裴诗:“没错,我的创作才能不如你。如果你按着当初的步调走下去,也一定会变成世界级的音乐家。可是,一个左手都不能动的人,到底又有什么底气和勇气来面对我?裴诗,你脑子清醒一点,看看这舞台——”

她往旁边站了一些,伸手展示了身后金光四射的演奏台:“这早已是我的天下了。而现在的你,不过是在嫉妒我而已。”

听见“嫉妒”二字,裴诗忽然滞了一下。她扫了一眼舞台,又重新看向夏娜:“夏小姐,你是因为什么喜欢小提琴呢?”

夏娜怔住,一时间答不上来。

“是因为柯泽,对么。”裴诗叹了一声,“你从小就喜欢他,也知道他的母亲是小提琴家,喜欢有艺术气质的女孩,所以才学了小提琴。”

夏娜紧锁着眉头:“那又如何?柯泽和小提琴我都有了,我为了什么而学小提琴,有那么重要么?重要的是结果!”

裴诗点点头,耐心地听她说完,又缓缓道:

“如果有一天,他或他的母亲不在了,你还会继续那么发奋地练习小提琴么?或者说,如果有一天,没有人允许你站在这舞台上表演,你还会继续拉小提琴么?”

夏娜又一次哑然。

裴诗坦诚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声音也很平静:

“我当然想在舞台上表演。但是,舞台、前途、名声,和音乐本身相比,都很微不足道。现在我的手坏了,不能走上舞台,这是个遗憾。但是,我会努力栽培新人,让别人代替我继续下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永远和音乐在一起。哪怕它嫌弃我,我也会死缠烂打和它在一起。而你,夏小姐,能拍着胸脯说出这样的承诺么?”

夏娜震住很久,满脸诧异,像是看见了一个从疯人院逃出来的人一样:

“你是不是手残后神经也跟着失常了?音乐是死的啊,是没有感情的啊。”

“是么。”裴诗笑了。

说了半天,她真是在对牛弹琴。

音乐是死的么?

它本身美丽,但确实没有感情。是人将感情融入了音乐,才会让它变得多姿多彩,快乐或伤感起来。

摸了摸小提琴,用指尖轻轻拨动着弦,那细细的弦像已与她心脏的血管连在了一起。一下一下清响,都会让她觉得心脏疼痛又悸动起来。

她把那把名贵的琴重新递给夏娜,看夏娜有些神经质地接过琴,静默地离开了。

在失去左手的时候,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要与小提琴告别。

可是,音乐啊,对你说“你好”只需要一秒,说“再见”却需要一生。

我这一生,注定是离不开你的桎梏了。

哪怕这只手再也捉不住你飞翔的翅膀,我也要站在广袤的平地上,抬头仰望你万丈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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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验证,一个人的脑袋里有165亿个脑细胞,每个细胞可以容纳上百万种信息,即便是计算机也无法与人脑相提并论。

森川光的脑袋完完全全印证了这一点。

他读黑格尔和康德,也读《庄子》和《源氏物语》;他知道劳狄斯的圣泉可以治疗许多不治之症,也会从英国1825年修建世界上第一条铁路分析阶级统治、新生产力和基督教义之间的冲突和联系;他记得住千万光年外无数行星的名字,也能解释中文方言中某个土到掉渣的尾音是出自唐朝宫廷诗人的哪篇作品;他会从“史前西斯廷教堂”壁画上的主题推测人类文明的起源,也能总结出路易十三在小提琴史上做出的贡献;他信奉基督教,却对乔答摩褠达多的“开悟”“解放”和“空”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每次跟森川光聊天,裴诗都会受到很大刺激——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半,怎么可以懂这么多东西?不过,当一个人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时候,你会发现和他寻找共同的爱好简直太容易了。

音乐会结束后,森川光让司机送裴诗回家,裴诗放松了身子坐在他身边,满脸怡然:“今天的曲子都是十八九世纪的,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演奏会有时代更久远的曲子。”

森川光看着前方,浓黑的睫毛下的眼神十分温和:“更早一些的,那是什么时候呢?”

裴诗想了想:“文艺复兴时期的吧。”

“裕太,你查一下。”

坐在前排的裕太转过头来,一头金毛璀璨得像个小太阳,他依然散发着能把西装穿成日式流氓的气息:“老大,我就是不懂音乐也知道那么老掉牙的东西在亚洲是没市场的。”

“不是叫你光在亚洲找。”

裕太嘴角抽了抽,眼睛横成两条缝看向裴诗:“诗诗,你的趣味真是……”他无奈地转过头,打开Mac Air准备上网。

森川光微笑道:“小诗,你喜欢布艮第乐派弥撒曲么,会不会太宗教了?”

“喜欢是喜欢……”裴诗目瞪口呆地看着裕太在Google Map的欧洲区域上点来点去。

“杜费?(2)”

“还,还蛮喜欢的。”裴诗的眼睛还是盯着裕太的电脑屏幕,“不过,我只听过他的《假使我的面色苍白》……”

“杜费的曲子下个月在意大利的教堂里有演出,入场免费,进去送鸡尾酒一杯。” 裕太眯着眼读出了佛罗伦萨教堂的名字。

森川光樱花般的唇瓣微微张了一下,但短暂的停顿后他才轻声问道:“小诗,下个月你有假期么,我们去意大利?”

裴诗差点和裕太一样抽嘴角了。她刚想回话,警车的警报声却响了起来。

车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裴诗赶紧拿出手机:“不好意思,这是铃声。”这个人的电话一定要上特殊铃声,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定时炸弹就爆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男人饱满而性感的嗓音,但说的内容却是:“现在来公司,二十分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