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乐章II(第2/3页)

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股票市场——一口吞下“地王”盛夏,这是多么历史性的事件!

只要是对经济感兴趣的人,都在时刻关注着这条新闻的进度。

Mori Japan所有股东都拒绝了采访,只宣布在近期内要举办一场大型宴会,美名曰是为森川岛治也庆祝七十八岁的寿宴,实际上就是为收购盛夏举办的发布会。他们发出了邀请函,夏氏所有家族成员都在贵宾当中。在宾客名单中看见了裴诗的名字,夏承司这才庆幸之前没有打电话给她。因为,那些包括土地供应商、合同、竞标等等的商业机密,不管是从时间还是顺序来看,都只可能从她那里被泄露出去。只是,不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裴诗不像是这样的人。她确实素来有仇必报,但如果别人没有伤害她,她也不会如此没原则去伤害别人。

可不论如何,她都像是站在森川光那边。看似告白的微信留言,也很像是烟雾弹。她到底了解多少?她到底知不知情?在这一点上,他越想越糊涂了。

接下来数日里,夏承司的吃喝住行几乎都是在公司里进行的。

转眼间,就到了森川氏宴会的晚上。地点是在Mori投资的一家豪华酒店中,它矗立在与酒店配套的公寓对面,只要属于它的领地,都布满了清流石子路与人工椰枣树。穿过几个只有寥寥数个正装人士的金碧辉煌大厅,侍者为裴诗和裴曲拉开最厚重的大门。里面的极尽奢华的巴洛克大协奏曲立即漏了出来,紧接着的繁盛场面让裴曲愣了一下:这座宴会厅就像是个巨大的魔法盒子,里面装满了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群体与些许戴着假珠宝却明艳动人的交际花。墙角坐着现场演奏的古典乐队。两侧的墙壁上,莫里哀的五幕剧被画成了油画,将唐·璜与石像的斗争生动地圈在了橡木框中。每一幅画像下,又很恰到好处地配上了普希金《石客》里的句子,她看见其中一句是这样写的:“生命的乐趣中,音乐仅次于爱,而爱本身就是旋律……”侍应为宾客们送上五花八门的美酒与单调的鸡肉沙拉,但这里的人群却像有人划下了三八线,自动分成两组:森川氏和夏氏。他们与自己的人交流,鲜少越界,简直就像在参加涂佛之宴。

第一个看见裴诗姐弟俩的人是夏娜。她站在很接近门口的位置,正在与几个同龄女子交流,但一看见他们,她就紧紧皱了一下眉头,做出一个作呕的表情,拉着身边的姐妹们远离他们。这个动作实在太明显,导致裴诗想要在裴曲面前掩饰都做不到。她拍拍裴曲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太在意,然后走向宴会厅尽头的森川光。

“小诗,你来了。”

森川光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这令他的肌肤看上去比平时还要白,导致小曲一看见他就惊讶地说:“哇,姐,你快看,森川少爷白得就像日光灯一样。”

明明知道森川光很不喜欢自己白皙和纤瘦两个特征,听见这个描述,裴诗还是没能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赶紧捂住嘴,生怕太过打击他。他有些窘迫,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颇是内敛地朝裴诗撇了撇胳膊,示意她挽着自己。她照做以后,他就把她带到了森川岛治也的面前:“外公。”

“老爷子。”裴诗朝森川岛治也露出了笑容。

可是,森川岛治也的态度却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他站在台阶上,杵着一根拐杖,眼皮微微下搭着,连看都没看裴诗一眼:“你们总算到齐了。”

其实裴诗来得很准时,但这句话明显就是在责备她。原来她从来不畏惧和森川岛治也说话,但这一天却莫名觉得背上凉凉的。她转移视线,想要让自己放轻松一些,没想到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夏承司。他和森川光相反,穿了一身矜持的纯羊毛精仿面料黑西装,领带、手表和袖扣全部整理得一丝不苟,皮鞋更是一层不染的手工缝制的小牛皮牛津式。夏承司的打扮一向如此,说不上时髦,但一定古典且有品质。裴诗一直知道这一点,但她一向对男人的外貌没有太大敏感度,所以过去跟他工作这么长时间,她也顶多觉得他“长得还可以”。但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境有变,再看见他,她觉得他简直是帅呆了。所以,也不小心多看了几眼。

这个小细节完全没有逃出森川岛治也的双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森川光交代了几句话,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这时,森川光刚好也要招待几个客人,裴诗则往回走,想去找裴曲。但刚走几步,两个男人的身影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二哥,你看到娜娜了吗?”

“刚才她还在这附近,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竟然是柯泽和夏承司。柯泽并没有看见裴诗,只是对夏承司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寻找夏娜的身影。但他刚离开后没多久,夏承司竟径直走向她:“你来了。”

这是裴诗完全没想到的事——他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了。她把包从左肩上取下来,又放在右肩上,再调整了一下上面的链子:“是的。原来你也在啊。”

“我很早就到了。”夏承司拦下一个侍应,“你要红的还是白的?”

“红的。”

他从盘子里拿了两杯红葡萄酒,然后递给她一杯:“红的适合你。”

裴诗与他碰了碰杯,快速眨了几下眼,仰头喝了一口酒。夏承司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举止这么反常?她察觉到他们俩已经引来了很多的目光,但心中有着想和他多聊几句的愿望。同时,自己又变得比以前胆小了,即便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却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矛盾至极,只能又重复喝了几次酒。而夏承司好像真的只是一副遇到故友的态度,礼貌又不会过于亲昵地问道:“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

“还是老样子,练琴,写曲子……”

她还想着如何找下面的话题,另一个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

“小诗,你怎么突然走了。”森川光过来,专注地看着她,再度无视了旁边的夏承司,“来,我有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夏承司往前站了一些,故意挡在他们俩之间:“我和阿诗正聊着,待会儿再送她过去。”

听见“阿诗”这两个字,裴诗的心跳都停了一下。很显然,夏承司这一日的举动不仅令裴诗觉得例外,甚至连森川光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像大哥哥一样温柔地摸了摸裴诗的头发,却毫不退让地间接宣布了她的所有权:“我们走吧。”

“阿诗,你现在要走么?”

夏承司虽然没有触碰她,但离她的距离更近了。而且,他们虽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完全没有看过彼此一眼。被两个高自己这么多的男人这样围住,裴诗觉得不适应极了,她低头看看时间,往后退了一些:“光,我晚点再来找你。我先去找小曲。”然后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