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乐章I(第2/3页)

“够了。我不想听。”

“……我等你的答复。”

挂了电话,裴诗的心情复杂极了。她不觉得夏承司能接受她去做这种交换。但如果夏承司同意她这么做,恐怕这对她打击会是空前绝后的。细想了许久,她终于自己考虑这件事,不去和夏承司商量。现在,只要听一听他的声音就够了。她拨通了他的电话。但直到忙音响起,对方都没有接听。同一天,她又试了七八次,但直到晚上也没有任何应答。到第二天,夏承司的电话已经变成了关机状态。

他就这样一直消失了一个星期。起初她还忧心忡忡,以为是森川组又对夏承司做了什么事,她甚至去打电话质问森川光。森川光却好像对此完全不知情。一周后,她在报纸上看见夏娜和柯泽将于10月30日举办婚礼,于是又打电话去问柯泽夏承司的下落。柯泽说,夏承司去了美国,大概两周后会回来。

她又等了两周。夏承司还是没回来。眼见和森川光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她每天都度日如年,坐立不安。到只剩两天的时候,她在家里来回踱步,几乎快要把自己逼疯。其实认真想想,这个男人出国没有告诉过她,两个人甚至连朋友都不算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他呢?几个月以后,“皇家古典乐之夜”就可以把她的音乐是也推到全新的高峰,她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才会去考虑森川光的条件?越想越觉得不对,理性告诉自己,已经不可以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发短信给森川光,跟他说再见,然后全心全意练习小提琴……

可是,拿出手机,她最终发出的消息,却是给夏承司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刚一发出去,她就缩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哭了出来。

真是太委屈了。自从喜欢上这个男人,她已经变得不再爱自己。明明知道他不会回,却依然会做这种傻事。

可是,几分钟过后,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竟然出现了“夏承司”三个字。

“我回来了。”接通电话以后,还不等她说话,他已率先说道,“我在你家楼下。”

裴诗披上外套,连拖鞋都没换掉,就摔门冲下楼去。这一天起了大雾,远处的街道传来嘈杂的声音,她家楼下却是全然寂静犹如修道院一般。朦胧的天气中,夏承司的车正停在对面。她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大步往对面冲,谁知一辆自行车叮铃铃地从墙角拐过来,差点把她撞到地上。她往后跌了一步,却有一只手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她陡然转过头去。

夏承司站在她身后,里面穿着黑色的西装和长裤,深灰色的长风衣倒扣在颈项间。原以为是这身打扮令他看上去格外瘦长,但仔细观察过他的脸部,她才发现这不是错觉,他的双颊已经凹陷下去,脸部的轮廓深陷得让她心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没说下去,反倒是看向她的脸。她的左脸眉骨到脸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是上次小提琴独弦演奏留下来的。当时被琴弦伤得那么重,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这一刻,却已经哭得眼睛都红肿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触碰到了那一寸湿润,瞬间紧锁了眉间。

“我应该早点回你消息,对不起。”他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

她嘴唇抖了抖,扑到他的怀里,用尽所有的力量去抱住他。她听见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身体也被他紧紧搂住。他的力气比她大多了,这个拥抱令两个人的骨骼都有些发疼。可是,没有人放手,也没有人说话。他们口中吐出单薄的白气,像是香烟一样袅袅升入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一起上楼。他在她家客厅沙发上坐下,说道:“我这个月去美国了,还是谈公司的事情。今天早上才回来。”

“那谈得怎样呢?”

“现在还不知道结果。不过,就这个月Mori接管盛夏集团以后,问题其实有很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新闻。”

裴诗老老实实地摇头,她对森川氏的经营模式一点也不好奇。夏承司拿出手机,打开邮箱,拿给她看。裴诗接过来,发现那是一个盛夏员工发给夏承司的信:“少董,虽然当初您叫我跟着黄金降落伞计划离职,但跟着夏总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忍心放下盛夏。您可能已经听说了,现在盛夏内部负债严重,Mori大幅度裁员,我也成为了其中一个。最近,太太已经开始跟我闹离婚了,儿子还在上高中,变得比以前还自闭。我妈听说这些消息,前几天病危,走了。唉,我这把岁数,都是一条脚踩进棺材的人了,还那么意气用事,结果弄得妻离子散,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您的。如果您有意开新公司,一定不要忘了还有一把老骨头随时待命……”

看见裴诗表情变得沉重,夏承司把手机拿回来:“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所以,现在盛夏才是真的摇摇欲坠了。”

“你才刚回国,就先别想这些了。”裴诗拍拍他的肩,转身走向厨房,“我去帮你弄点水果吧,你要是累,可以靠在这里休息一下。”

“阿诗。”他唤住她。

“嗯?”她转过头来。

“我和韩悦悦分手了。”

她呆了一下,掩饰住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哦,是最近吗?”

“不,很早以前。”他往后靠了一些,“我只是告诉你一下。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她点点头,往里面走去,但心情却有些乱了。他们竟然分手了,是为什么呢?他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她晃了晃脑袋。自己在想什么,这种时刻居然还在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可是,他们真的分了吗?那夏承司现在是单身了?他为什么一下飞机就来找她?他会不会对自己……

她又用力晃晃脑袋——不准想了!不准想了!

裴诗不知道,其实夏承司一直在注视着她,看她在厨房里跑来跑去为他倒茶、准备水果的背影:她在菜板上用小小的水果刀把橙子切成两半,去尾,沿橙子内部把果肉挖出来,把尾反着放回橙皮里做成一个小碗,然后精细地把橙子分成四部分,放回橙皮小碗中。她快速而熟练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把它们小心地放回碗里。然后,继续开始切苹果……至始至终,他漠然的视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发出一点声音,但是,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这个月在美国终于想明白的事,也更加确定了。

——阿诗,就这样吧。

“等等……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你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对吧?”裴诗转过头来,从远远的地方眺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