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办法是想出来的

山水商行, 是如今大宋享誉海外的巨大商行,在杭州已经开了快八年的分铺,每日都是车水马龙, 生意兴旺。

这里的掌柜名为苏谦,他本是杭州的丝绸商人, 当年因为幸运, 遇到了刚刚山水姑娘,获得了羊毛线的代理权, 从此,苏家很快从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商户变成了大户,他本以为靠这功劳, 能争一争家主之位,可后来父母偏心, 加上山水姑娘拉拢, 他一气之下, 分了家,自立门户,又入了山水商行的股,并将杭州的生意越做越大。

山水商行的卖货品,从来不愁销路,有多少便可以卖多少, 无数是灯油还是碱,又或者琉璃器, 皆是富户所需之物, 苏谦也积累了大量的人脉, 一心上赵家船, 如今他的财富威望, 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家,可以说是混出头了,所以,接到山水姑娘要他招待公子的任务,他可是丝毫不敢懈怠的。

天还未亮,山水商行便专门派了管事,去码头等着,看能不能接到人。

……

冬季的杭州,依然富贵繁华。

水汽阴冷,流水潺潺,青石绿瓦,纵是冬季,许多田地里也有隐隐绿色,供养着耕牛的冬草,牧童会在天黑时将牛赶回圈里,免得走失。

这里市舶司虽大,却很是古旧,码头青石斑驳,书写着无数车马经历过的岁月。

吴越之地远离中原,似乎也远离战乱。

“真冷……”赵家大哥没经历过南方的阴冷,总觉得身上衣物死沉死沉,靴子里的脚冷得僵硬,就很难受。

赵士程倒是体验良好,甚至生出一点如鱼得水的感觉:“大哥你若是不习惯,大可回到家去。”

他们身边还跟着随行的十来个护卫。

赵士从轻哼一声,他能有什么不习惯的,区区天气罢了,这里再冷,也冻不死人,可怜五弟在辽东可是要经历比这冷得多的天气,唉,也不知孩儿们如今过得怎样了……

“公子!”旁边的马车上猛然跳下一名英武的汉子,笑容灿烂,如果不是看到旁边有人,估计就直接上去给个拥抱了。

“张荣?”赵士程又惊又喜,“我不是给你信说,只要你二月前来便可么,这一路辛苦了吧?”

张荣笑道:“公子做的都是大事,哪能耽搁,一收到信,我便快马过来了,一路上都有商行,拿着山水姑娘的印鉴,这一路吃住都有报销呢。”

两人很热情地寒暄起来,赵家大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家弟弟就是有这种天赋,只要他想,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和谁都能上一条船。

可明明老爹和其他兄弟都不喜应酬,看到人多就躲,也就小弟这么与众不同。

那边,两人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相视一笑后,赵士程将手拢进袖子,和大哥一起上了商行的马车。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一处别致精美的宅院中,自有下人去准备吃食热水,缓解疲惫。

两人坐了快一个月的船,都很疲惫,但头一次出这么远远门的张荣却还在兴奋之中。

“到了这杭州,见了这大海可真是广阔无垠,相比之下我以前觉得梁山水泊极大,却真是井底之蛙,”张荣没有食不言的习惯,在桌上极是兴奋,“这里的海船太大了,我那些兄弟,一船就能放下。若是能如公子所说,远去海外,环绕这天地一周,回到原地,那该是何等幸事。”

赵士从勉强扯了下嘴角,体会不了这么高的境界,已经被海浪折腾一月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走海路了。

赵士程则对他表示了充分的肯定:“等天下平定时,我便给你十艘大船,让你远开万里海疆,去南海种香蕉,去东洲种甘蔗,天地之大,任你遨游。”

张荣以水为生,听到十分欣喜:“谢公子,对了,公子,你先前说的吃菜魔教,我其实也知晓一二。他们当初也有人来京东路传教,只是咱们那地方都是打鱼的,哪有不吃肉的道理,便无人理会。”

赵士程笑道:“那你还记得他们的教义么?”

张荣摇头:“那时候为谋生奔波,哪还能记得这些小事。但我早来两三日,倒是打听了一些消息。”

赵士程放下筷子,认真地听。

赵士从给自己倒一口酒,也当打发无聊地听了。

“这摩尼教供奉外神,传的教义是‘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觉得世上之人,生而不平等,若想人人平等,那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教众之间,财物公有,一起享用,亲如一家,还会尽力周济其他教众……”张荣早就不是当初只会捕鱼的汉子,他打听消息已经能找到重点,“我这些年,听说江浙一带税负极重,以前还觉得是谣言,哪里还能有比西城所更苛刻的,到了这里,才是开了眼界。”

他忍不住给公子讲起这些天的见闻,这里官吏最近不知中了什么毒,变着花样催收税赋,朝廷的税款里有一项,叫“支移”,也就是把粮食布帛送到指定的地点交税,如果不愿意自己送过去,可以折成一笔钱,让朝廷送过去。

“可是以前,支移,也最多是送到县城,最远也不过州府,如今这支移,竟要支移到京城,”张荣简直无法理解,“且若只是支移钱粮便罢,还要付给支移花石纲的费用。这几个月来,破家拆家无数,倒是许多大户,又多了千百顷的田产。”

赵士程和兄长对视一眼,兄长移开眼神:“朱勔这次也是应官家的要求,如今国库空虚,朝廷需要重建西军,还要重整河北诸路,自然要拼命搜刮,你早知道了不是。”

赵士程长叹一声:“张荣,你也出身贫家,你觉得,这东南百姓,还能忍多久?”

张荣略一思索,摇头道:“东南富庶,稻作一年两熟,许多贫家还能撑上几月,但若如此维持下去,到夏收时还如此收刮,怕是有变。”

也就是能安稳到陈粮吃尽,新借的钱粮还不了为止,人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选择造反的。

“那,你觉得摩尼教的教义如何?”赵士程微笑问道。

张荣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但又很快收敛,保持在老师面前的恭敬,温声道:“太过天真!”

“如何说?”赵士程问。

张荣这一年早就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自信道:“平等之事,目标太大,难以完成,不过口号而已,他们没有浅近的目标,平时都是相互拆借,能帮的有限,不过是一起过苦日子,等到起事时,再一起吃大户罢了,充其量也就是悍匪一流,纵然能借苛政而起浪,但终是成不了大气候。”

“真要起事,还得看你的办法,”张荣侃侃而谈,“先建立一块培养人才的土地,让他们见识好的生活,然后再拉拢的同道之人,静待时机,保证纪律,赏罚分明,分配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