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新的计划

新年将至, 东京城里民众们又开始准备年货,在辛苦一年后好好地犒劳自己。

街道上,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士子摆着小桌, 放着红纸,帮人书写对联。

一名书生的字写得极好, 价格要比同行贵上十文, 但排队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小桌上方还挂着一排写好的对联,做为样本,上联多是歌颂家族兴旺, 下联则是歌颂的天下安宁、明君盛世。

这些写对联的人就图个喜庆吉利,买到称心的对联后,又匆忙离开, 去了书坊购买年画。

年画是用来镇宅消灾、迎福纳祥, 这两年套版的年画价格大降, 家家户户都买得起了,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一名妇人在十种年画里挑挑捡捡,从关羽、尉迟恭、钟馗这些传统门神, 再到天官赐福、富贵满堂这些喜庆画, 还有贵一些的观音送子等彩色年画。

终于, 她悄悄走到铺主面前,压低了声音:“掌柜的, 您这里有没有那个、那个年画啊……”

“哪个?”正在算账的铺主不解抬头, 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那个,”妇人左右看了两眼, 伸出一根手指, 悄悄指了指天上, “那位的画。”

“没有!”铺主大摇其头, “拓印皇钞是大罪,先前有一家印铺,刻好的版都毁掉了,再说了,那价钱,你们也买不起啊。”

妇人神色遗憾。

“不过,”那铺主悄悄从柜中拿出两张年画,“这两张画的是那位幼时,一样可以拜,卖得可好,你要不拿回去试试?辟邪消灾,求财求子,求官求禄,全都有有效,一张抵那些画十张了。”

妇人看了看,见上边是一个神色有数分凌厉,却依然十二分可爱、在弹琴的幼童,于是问了价格,虽然是普通年画的两倍,要整整六十文,但既然效果那么好,于是咬咬牙买了。

见妇人走了,旁边小二悄悄问道:“掌柜的,这真的是今上幼时的画像么?”

“应该是吧,”掌柜也不敢肯定,“听说是一位宫廷画师的画品,被人抵当出来的,还有宗室确定认过呢。”

“宫廷之物,怎么会被当铺收走呢?”小二不能理解。

“谁知道呢,我也是听说的。”掌柜又低头算账,“本来我也不甚确定,但听说后来这小儿年画的雕版也被没收了,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真呢。”

小二顿时来了兴趣:“真的么,那我也买一张。”

……

赵仲湜正在看一株美丽的珊瑚,便看到儿子气冲冲地走过来。

“这是你搞的事情吧!”赵士程把一张年画拍到他桌上。

美丽的血珊瑚重重一震,摇晃了两下,赵仲湜急忙护住宝贝,将其放入丝绸铺就箱子里,这才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胡须,轻咳道:“你这孩子,越发无礼了,连声父皇都不唤我了。”

赵士程磨牙道:“那亲爱的父皇,我平时给你的钱还不够么,要你弄这些邪道!”

“胡言,”赵仲湜淡定道,“这是天下万民对你的爱戴,父皇我只是顺应民心罢了,再说了,虎头你仔细想想,这两年该给我的内帑,你都挪用过多少次了?”

赵士程略有心虚:“哪里挪用了,你要的珊瑚,我不都给你了么,都是真的,没用琉璃仿制!”

“哼,那些都是各国贡品,你分明没花几个钱,”赵仲湜叹息道,“我堂堂太上皇,还不能自己赚几个钱么,为父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给我修的陵墓都偷工减料了……”

“不能诽谤!”赵士程这可不满意了,“儿子我还不至于在这事上克扣你,再说了,你这些年帮了不少忙,我都记着呢!”

“那你怎么不给我也配上碑林?”

“我倒是想给你配啊!”赵士程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可是人家都不愿意自费把文章立在你的碑林里,这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智计百出么?怎么这点小事都不能做,”赵仲湜摇头,“不就是舍不得给我出钱么?看看,这儿子生来有什么用啊,都是债……”

“这两年花钱的地方太多,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赵士程哄劝道,“要是有办法,怎么会不帮你呢?”

赵仲湜冷笑道:“怎么没办法,你把碑林修到我那陵墓前,不就有了么?”

“那我岂不是占了你的位置,这太不孝顺了,到时朝廷又是非议成山,”赵士程摇头,“不好,不好。”

“我当爹的想蹭你几分名气不行么?”老赵叹息道,“儿啊,你那些臣子,想来是不愿意跟我入太庙的,要不然爹我与你排在同位,你看如何?”

赵士程无奈道:“爹你别闹了,你是父亲,我是儿子,咱们怎么可能排在一位,岂不是乱了辈分?”

“那总得让我有个臣子同享祭祀吧,张叔夜不是失宠了么,你把他和我安排上……”老赵打起算盘。

“别闹了,如此老张不能瞑目……”

“笑话,我这就让人去问,他愿不愿意,能不能瞑目!”赵仲湜一招手,就要叫人。

“别!你……唉,行行行,这次是我错,只要你别再让人供奉我,我把你钱都给你补上还不行么?”赵士程急忙拦住他。

开玩笑,太上皇去问,老张还敢说不愿意吗?

赵仲湜看了儿子一眼:“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赵士程保证。

赵仲湜这才放手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赵士程点头:“当然,本就该是你的,我挪用了是我不对,但前两年不是北方战事纷繁,国库空虚嘛,今年不打了,自然该给你补上。”

赵仲湜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说到这,他拿起桌上年画,笑道:“行了,许久未听你弹琴,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给父皇我弹几曲?”

赵士程笑了笑:“行。”

于是去古琴边坐下,随意拔弄起琴弦,弹了一首曲子,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

问就是后悔,当年的老赵是多好骗的人啊,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般油盐不进的老油条了呢?

应付完老赵,赵士程回到自己书房,忍不住笑了笑。

老赵吃了二十几年亏,他这些年忙于政务,常常一个月都见不了他一次,也难怪老赵不开心了,就当是补偿一下吧。

他低下头,翻看着桌上的奏书,有一封信是陈行舟的,单独放在一处,便随手拿起。

这些年陈行舟每月按时汇报的进度,他其实有点想去辽东,看看那里发展的如何,顺便出远门玩一玩,毕竟自从他继位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汴京城。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在脑子里转一圈,便被他的理智掐掉了。

他这些年来能做出这么多的大事,最主要的就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能做,就算当了皇帝,做事也会三思而后行,轻易不会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