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李滨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看着谢老夫人道:“老夫人若是不肯自己回去,那属下也只能派人送老夫人回去了。”

说完,他招招手, 身后迅速出现数名佩刀的灰衣侍卫,冰冷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谢老夫人在内宅呆了一辈子,在谢府中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又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顿时脸色发白, 手指颤抖的指向李滨, 厉声道:“李滨, 你这是以下犯上, 是想奴大欺主吗!”

李滨依旧微躬下身, 显示出恭敬来。

“老夫人此言差矣,属下是三爷的属下,自是要服从三爷的命令,属下还是那句话, 任何人不得入内,老夫人请回吧。”

谢老夫人气的身子打颤,道:“好, 很好,冥顽不灵的东西, 你家主子都进了刑部大牢了, 还守在这有什么用!”

李滨也不答,只上前一步, 伸手向院门外。

“老夫人, 请吧!”

谢老夫人狠狠的用拐杖杵了杵地面, 发出两声怦怦的闷响, 她阴沉着脸, 却也只能退了出去。

李滨跟在她身后,恭敬的将她送出韶音阁的院门,然后将门严实的关上。

戚白玉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老夫人出来的时候,总显得有些灰溜溜的。

只是当着戚白玉的面,她身为婆母更不愿被看出难堪来。

谢老夫人来到她面前,容色严正道:“你身子弱,还是先回去歇着,我再去想想办法。”

戚白玉低下头,压住唇边讥讽的笑,应了一声,回了自己的玉漱院。

谢老夫人则回到了兰若居,女婿许晋兴也没急着走,而是将谢如眉要用的一应物品,仆妇都打点妥当,正待与谢老夫人拜别。

刚准备与他商量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身边就有丫鬟过来传话:“老夫人,戚国公夫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谢老夫人愣了一下,对那丫鬟道:“你请她稍坐,我这就过去。”

待那丫鬟去回话,她对许晋兴道:“你说戚国公夫人怎么过来了?”

许晋兴摇了摇头,只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戚国公府背靠太后娘娘到底还有些权势在,母亲正好可以问问她能不能帮忙打听舅兄的消息。”

很快,谢老夫人带着一众丫鬟来到待客的前厅,戚国公夫人薛氏正等在那里,脸上似乎带着点焦虑之色。

谢老夫人坐下后,开口问道:“亲家母今天怎么过来了?”

薛氏一双手在绣帕上拧了拧,想着戚国公交代她的话,眼睛闪烁着不去看谢老夫人的眼睛。

“是这样的,我家老爷听说妄之被下了刑部大狱,怕府上担惊受怕,就让我来瞧瞧。”

谢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那要多谢亲家公的好意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一屋子的老弱妇孺,确实无能为力,不知道亲家公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想办法?是啊,老爷正在想办法呢。”

薛氏似乎更紧张了,半晌才咬着牙道:“我想着先把白玉接回国公府住一阵子,毕竟府上这段时间可能会不太安定,白玉毕竟身子不好,老爷又请了名医,想让她回国公府调养身子。”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静了下来,这种敏感的时候,戚国公府要将女儿接回去,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谢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戚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你我身为亲家,本应守望互助,怎可在我谢家危难关头急着撇清关系!”

薛氏被谢老夫人一语点破,倒也不必再藏着掖着,反而轻松了。

“老夫人话不能这么说,你当我戚国公府是亲家,可您那好儿子可没有啊,这么多年他冷落白玉不说,明明谈好的事情也不兑现,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就连宫中的太后娘娘知道了都跟着生气,要我们一定把白玉接回来!”

谢老夫人顿时拍了拍桌几,怒道:“戚白玉是我谢家的媳妇儿,怎么能说接就接走!”

薛夫人站起身,道:“老夫人要这么说,倒不如就让白玉与谢尘和离吧,不是你谢家的媳妇儿不就行了!”

“你!”

谢老夫人气的脸色涨红,眼前发晕。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偏偏今天接二连三的遇见当面打她脸的人。

薛氏见她这样,便斜着眉目道:“老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谢尘这次瞧着是栽了,总不能还要拖着我们戚国公府一起倒霉啊!”

“你,你这毒妇——”

谢老夫人咬牙吐出几个字,脸渐渐涨成猪肝一样的紫红,接着双眼翻白,向后仰倒,竟晕了过去。

“啊,老夫人!”

“快去找大夫,老夫人昏过去了!”

薛氏显然也没想到会将人气昏过去,见眼前乱成一片,也没人再有闲心理会她,便赶紧领着丫鬟去寻戚白玉了。

而玉漱院中的戚白玉,见了母亲过来,也是有些惊讶。

薛氏一见她,也顾不得详细的解释,只道:“玉儿,让丫鬟简单收拾一下,你快和娘回家去。”

戚白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不是父亲说了什么?”

薛氏道:“你父亲没说太多,但意思是谢尘这次失了圣宠,就算这次能逃过一劫,也再难起复,我们戚国公府没必要被他拖下水。”

戚白玉听了这话,眼眸沉沉的,忽然呵呵笑出声来,她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眼里还有泪水滑了出来。

·

韶音阁。

白歌半靠在床榻上喝完了一碗汤药。

隐隐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她随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辛妈妈将汤碗接回来,喂了她一嘴的蜜饯,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精致的紫铜手炉。

一旁的小招接口:“刚刚听说是谢老夫人昏过去了,下人们正急着叫大夫呢。”

她有些奇怪的道:“最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去厨房的时候,总觉得这府里面气氛怪怪的,好像人心惶惶的,而且我发现这几天那个李滨总在我们院子里晃悠,他不是谢大人的近随么,怎么这么闲?”

白歌嚼着嘴里酸甜的杏干,压下了药的清苦。

“我看你这张嘴,你也是没个闲时候。”

辛妈妈随手拍了小招一下,递了个眼色给她,小招立马把嘴闭上了。

白歌只当没有瞧见两人的小动作,她洁白柔软的手指拨弄着手炉上精致的刻痕。

自从那日谢尘离开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谢尘临走前曾说了,他最近会很忙。

在忙什么呢?

虽然韶音阁如今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可有些消息难免也会口口相传,不用说小招,就连白歌自己也能偶尔的从几个丫鬟不安的神情里感受到些许异样。

想起那天深夜里,他半跪在自己床头时说过的话,她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