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的情绪和感知,会在深夜里愈发敏锐。

宣明繁原本只是坐在床沿上,毫无防备被她这么缠上来,隔着轻薄的中衣,将浑身熨得滚烫。

“……你先放手。”他如临大敌,声色渐沉,眼中可见狼狈。

宁湘哪里肯,好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圆润的肚子顶在他腰腹间。

宣明繁大约是伤到她,双手撑在她身侧,好歹稳住身形。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面庞上,他听见她大惊小怪的声音。

“你耳朵红啦!”

宣明繁难堪别过头,嗓音喑哑:“别闹……”

宁湘看他这强装镇定的模样就尤其兴奋,看来还了俗,做了皇帝的人,还是和从前的净闻法师一样不近女色。

这点认知,让她心里生出几分难言的欣喜来,只管搂紧了他的脖子,娇娇媚媚地唤了一声:“净闻法师……”

冷不防被她唤出从前的法号,他一愣,无端想起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

他受她蛊惑引诱,便是听了整晚婉转娇媚的法师,以至于后来数个深夜,都受此梦魇侵扰,心悸难寐。

佛珠不在身上,试图靠诵经清心的打算,被她胡乱扭动的身子终止。

三月的深夜本该清凉如水,他却被她折腾得心浮气躁。

“法师……”

她贴上来,双耳生起热意,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下,替她把微敞的中衣拉回去。

“有孩子,别乱动。”

他还是一本正经,不为所动,宁湘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她记得他喝醉后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样凶狠亲她,全然忘却了谨守多年的戒律清规。

眼下坐怀不乱,莫不是她哪里变丑了,吸引不了目光了?

低头瞥见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宁湘忽然明白过来。

是了。

她眼下这模样,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没了兴致,宁湘松开手,垂头丧气躺回去,拥着被褥一言不发。

宣明繁握紧拳头,吐出一口浊气,垂眸却看她耷拉着眉眼,黯然神伤。

原本挪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躬身打量她:“可是哪里不适?”

她不语。

宣明繁顿了顿,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指腹下脉搏清晰,圆滑如珠。

并无异样。

修长的指尖贴在腕间,宁湘看他的手背青色的脉络,想起客船那晚十指相扣,缠绵不休的暧昧。

一失足成千古恨!

若不是她利欲熏心、色.欲熏心,缠着他做了那些事,肚子里哪会多出个孩子来。

把她生生困在了宫墙之中。

悔恨、迷惘,还有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委屈,霎时间化作眼泪簌簌而下。

宣明繁心头微颤,一时无措。

只彷徨安慰她:“别哭。”

宁湘抽回自己的手,伤心呜咽着:“我想我爹娘了……”

她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深宫寂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亲人远在江州,难通音信,每每想起离别时宁母不舍的眼神,就觉得满肚子委屈。

身侧微微塌陷,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背脊,声色温和:“我让人去江州,将你爹娘都接来。”

他卧在她身侧,宁湘转头,看见他微红的脸,默默止住哭声。

“你脸红什么……”

孕妇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睡吧。”他面无表情帮她掖好被子,侧身躺下,彼此间还保持不算近的距离。

这大约是他能妥协的最大极限。

今夜才沐浴过,微微抬手,便能嗅见一股清幽的香。

宁湘一时顾不得哭,只翻身过来,盯着他的脸瞧。

她见过先皇后的画像,宣明繁和他母后的眉眼最为相似。

像是藏着星辰,蕴含微光。

一眼便要沉溺。

宁湘有意离他近些,可惜她的肚子就是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宣明繁闭上眼,仍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

无奈轻叹一声。

他终于受不住了,默默伸出手去,遮住她的双眼。

长睫在他掌心轻颤了颤。

终是安静下来。

*

宁湘做了半夜噩梦,一觉睡醒已是天光大亮。

宣明繁早已不在身边。

唯有身旁残留的气息,证明他昨晚跟自己睡在了一起。

她记得迷迷糊糊睡着时,会下意识往他身上靠,本就是存心捉弄他,便毫不顾忌。

她抱着他的手臂,他抽不回去,只能僵硬忍受着。

她小声咕哝:“摸摸你儿子……”

后来他索性不挣扎了,掌心贴在她肚皮上,任由她往身上攀。

真是可怜!

想到他昨晚手足无措的样子,宁湘就莫名开怀。

宫里没有长辈要请安,宣明繁也不要求她恪守什么宫规,宁湘仗着身怀有孕几乎能在宫里横着走。

谁都知道皇上有位新封的淑妃娘娘,住在勤政殿,怀着皇长子,恩宠无边。

春日天暖,宫中景致绝佳。

宁湘穿戴好出门闲逛一阵,剪了几枝牡丹插瓶。

正摆弄花枝,紫檀捧着两张帖子进来。

“定国公夫人和征西大将军夫人分别递了拜贴,请您过目。”

宁湘翻开看了看,不禁疑惑:“她们这意思,是想见我?”

紫檀问:“您要见吗?”

她挠头:“我又不认识她们……”

拜贴上说想向她请安,可她们之间又不认识,有什么旧可叙?

紫檀想说,您安心养胎不关心外边的事,朝野上下,早对这位怀孕的淑妃娘娘百般好奇。

宫妃和皇帝同住勤政殿有违祖制,就算是皇后也没有此殊荣。

然而宣明繁严守佛门清规,却无视礼教规矩,将人留在身边,已令众人哗然。

可惜丞相勒令百官,不许妄议后宫,影响淑妃娘娘养胎,也就没人敢在宣明繁跟前提这事。

后宫有了妃嫔,便算开了先例,一些往上递过女儿画像的朝臣,便想着能否趁此东风飞黄腾达。

要宣明繁松口指望不上,免不得想些另外的法子。

想要见淑妃娘娘的人很多,这两家的拜贴不过是因为官职最高,被底下人送了上来。

宁湘不是一个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尤其是这些达官显贵的女眷,年纪不同,阅历不同,怎能说到一处去?

她正苦恼于怎么处置这两张拜贴,宣明繁正好回来,见她发愁,便道:“不想见回绝便是,往后也让他们不要递帖子。”

“这不好吧?”宁湘担心这样会显得自己恃宠而骄,迟疑道,“要不见一见?”

宣明繁在她身旁落座,牵袖拿过拜贴。

“定国公夫人不必见,征西大将军夫人可以。”

宁湘托着腮,挑眉:“为何?”

他淡淡开口:“征西大将军陈麒乃我外家母舅。”

她诧异。

他也搞厚此薄彼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