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当年之事(第4/4页)

少顷,素光尘所守的阵眼处光芒率先熄灭,是素光尘主动结束了阵法。

殷夜白全身颤抖着,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往大荒中心,对上的是素光尘赤红的双眼。

“她在哪,找到她了吗?她现在怎么样!”殷夜白嘶声道,“你离得最近,你肯定看到了对不对!”

素光尘满目悲哀。

终于,在丑时三刻,素光尘在距离渡劫之地东边三百多里外的一处山坳中,挖出了任平生的身体。

她面容平静似在沉睡,可身上伤痕累累,露出森白的骨骼,已然失去呼吸。

殷夜白感觉脑子像遭受了重锤,这一刻好像思维全都放空了,不知道该作何动作,全身都僵硬着。

霜天晓发疯似的不许任何人靠近,自顾自地用造化金针各种救命的良方急方都试了一遍,最后将额头贴在任平生的眉心,试图去感应她神魂存在的踪迹,可空空如也。

直到砚青将她冰凉的身体抱起来时,殷夜白的情绪才像是回到了身体里。

一发不可收拾。

阿姊不在了,我失去她了。

我失去她了。

殷夜白仿佛行尸走肉般跟着大家回到天南学府,这几日,他每天定时去往任平生的房间跟她说说话,就好像之前一样。

有时候,殷夜白离开时,还能看到砚青沉默地守在任平生的院外,两人目光麻木地交错,都清楚得很,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第七日,素光尘提出要将任平生下葬,尘归尘,土归土。

霜天晓最先跳起来反对,连日的忙碌让她声音完全嘶哑,怒斥时仿若泣血:“让我再试试!我说了多少次你听不明白吗!我在救她,我要救她!”

素光尘平静地说:“你救不了。”

她垂眸,低声说:“让她安静地走,很快会再生变故,她不会想看到的,不要惊扰她。”

像是在宣判这位医道圣手的无能。

霜天晓颓然泄力,后退几步,掩面片刻后,终于失声痛哭。

“我救不了……我是天下最好的医者,但我救不了她。”

“我为什么救不了她!”

殷夜白呆滞地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慢慢消失。

可素光尘说得太准,渡劫失败,任平生的死只是个开始。

这个残破的世界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悲伤的时间。

像是知道这个世界最强有力的对手已经不复存在,真仙骗取了凤凰的凤髓,踏着天梯降临人世,袖摆一挥,给大荒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陨世之劫降临了。

彻底失去庇佑的人们在痛苦中奔逃,惨祸遍地,民不聊生。

任平生亲手打造的洞府成为了最后的避难所,可避难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

她注定救不了所有人,而洞府也注定容纳不进整个世界。

天南学府和大荒五族各自带着文明的火种进入到洞府,此后洞府封锁,遁入虚空开始无尽的流浪。

而滞留在大荒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人们,在日复一日地绝境痛苦摧残之中,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情绪。

他们无力抗衡真仙,甚至有些人开始祈求真仙手下留情。

两种极致的情绪之下,无助的人们将情绪撒向了已经死去的任平生。

都怪明烛,若她当时没有冒险渡劫,说不定不会惹恼真仙。

若明烛没有因渡劫身死,现在我们应该还有救,对不对?

说不定她当时渡劫本就是想着自己逃走,三千世界难以相通,我们大荒从未听闻有飞升之人还能回到此界的先例,她一定是想着自己有能力就先逃出去,不打算管我们了。

这样荒谬的情绪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信奉着明烛的人反对的声音被巨大的声浪洪流压了下去,再无声息。

疯狂的人们泄愤般的肆意毁坏各处人们为明烛塑的雕像,冲到天南学府的旧址大肆破坏,抢夺走学府中没来得及带走的书册典籍,更有狂热的人混杂其中,试图寻找到明烛下葬的地址,最后无功而返。

殷夜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像是有一个填不满的空洞,而这个空洞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嘲弄之声。

嘲弄他,她,还有他们。

多不值啊。

拼了命救的是这些人,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殷夜白漠然望着眼前的一切,最后深深闭上眼睛。

是啊,多不值。

他再度睁眼时,感觉身上似乎压了几重山一般,全身发热,呼吸都困难。

是某种外力一把将压在他身上的山掀开,他才终于能够喘口气。

殷夜白猛地坐起来,沉重地深深呼吸着,抬头对上了刚打算将他从被窝里挖起来的砚青的眼睛。

砚青双手滞在半空,掀被子失败,悻悻地收了回去。

门口,任平生同那日一样,斜倚在门边,含笑望着他。

殷夜白愣了一瞬,看向自己掌心,原先属于血脉天赋的血线消失了。

他那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血脉天赋起作用了。

殷夜白恍然想起传承记忆中关于他血脉天赋的记载。

蜚是灾兽,他的血脉天赋会预演一次千载以来最严重的,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灾祸。

殷夜白缓缓将视线挪过去,怔然片刻,掀开被子一把冲了过去。

殷夜白一头乌发凌乱地向着八百个方向乱飞,他一身寝衣,毫无形象可言。

可他浑不在意,赤足跑到任平生身边,第一次说出了阻止她的话。

“阿姊,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