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就把这屋檐掀了吧

淮王府的库房总有三楼高,顶楼放着御赐之物,二楼放着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一楼则存着日常开销的金银,以及一些次等的珠宝玉石,多用来赏赐下等的官员。

王妃的回门礼,按规矩该从二楼选些名贵之物放进礼单中,再从一楼取两箱黄金。

镂雪正与账房先生核对一楼取出的黄金数,核对结束之后,在二楼挑珍宝的裁冰才慢悠悠地下来,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各自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镂雪打开来看了看,有金银项圈五个,镶玉宝扇三把,上等宝砚宝墨二匣,再加上一楼挑出的彩缎百端,金银千两,已经给足了侯府体面。

这些礼物又送去给萧令弈过目,得他点头之后才装进明日要一同去侯府的马车里。

天色渐暗时,侯府跟过来的管事和四个丫鬟在花园假山里聚头。

按礼数,这群人明日是要跟着一起回趟侯府的。

那四个丫鬟和李管事抱怨:“当初说是来王府盯着质子的一举一动,如今我们这群人连他的身都近不了,在外院干那些粗活,一天下来手都磨糙了!”

这四个丫鬟个个都算貌美,最开始这群人也有一个不能明说的目的——她们跟在萧令弈身边,见湛宸的机会就多,若是有谁入了湛宸的眼,在王府做个小妾,东宫就能在固若金汤的王府里劈出一条眼线。

没想到这淮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去外院干些粗使的活,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明日回了侯府我不想再来了!”

四个丫鬟怨声载道,那李管事的脸还是肿的,话都说不清,只听着,脸色阴沉。

“你们是陪嫁的仆人,除非淮王殿下休弃了质子,否则你们的身契这辈子都会落在王府,只能一辈子做粗活。”

说话的是裁冰,她幽幽地走到这群人中间:“我最了解王爷的性子,他是不会怜悯你们这群下等贱奴的。”

一个丫鬟不服道:“下等贱奴?裁冰姑娘又是几等?说白了,都是奴才,摆什么谱啊?”

裁冰转身瞧了一眼这丫鬟,语气尖酸道:“同为奴,王府的奴才就是比你们这群侯府奴才高一等,更何况,我是虞公子身边的旧人,连王爷都高看我几眼,你们还得指望着我给活路,你如今这样跟我说话,我就是把你淹死在王府的池子里,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那丫鬟被吓得脸色惨白,李管事忙上前赔了笑脸:“裁冰姑娘别跟小丫头计较,我们这些人还指望着你给活路呢。”

他弯腰低头,奉承主子一样奉承着裁冰,裁冰很是受用,她从怀里取出一枚剔透的白玉吊坠,这吊坠上刻着一轮白月,白月下垂着一串珍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这枚玉坠是虞公子给王爷的十六岁生辰贺礼,玉是虞家的祖传玉石,珠子是虞公子亲手所串,公子走后,王爷怕睹物思人,所以将这枚白玉吊坠放在了库房二楼收着。”

这是她今日挑选珠宝时偷偷带走的。

李管事:“裁冰姑娘的意思是?”

“知道什么叫鸠占鹊巢吗?”裁冰握着这枚触手生温的玉坠,“如果一个替身,敢动正主的东西,他会怎么样?”

李管事恍然大悟:“那么淮王一定会厌弃质子的。”

裁冰嘴角一勾:“你们是要跟着他一起回侯府的,等东窗事发时,你们要一口咬死,曾在回门礼上见过这枚白玉吊坠,其余的事,交给我。”

李管事和四个丫鬟都明白了她的意图,纷纷应下,唯有如此,他们才有出路可寻。

裁冰将白玉吊坠收入囊中:“王爷最恨的,就是有人动虞公子的物件儿。”

·

第二日清晨,萧令弈按照原定的时辰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昨夜彪棋回来传话,说军中细作之事还未了结,淮王要今日中午才能回府。

皇帝特意下了道圣旨来全侯府的体面,若回门迟了又要被说怠慢,萧令弈没法等湛宸回来。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上马车的只有萧令弈一个人,不免犯起了嘀咕。

“如果淮王殿下真的把王妃放在心上,怎么会任由他一人回侯府呢?”

“你想想,如果王妃是那位虞家公子,淮王今日能舍得让他一个人回门?”

“淮王要宠也不是宠着这样一个替代品啊!”

“看来被休弃是迟早的事。”

“听说朝中还有官员拿此事开赌呢。”

街上几个家奴打扮的人跑回了侯府,将此事说了。

“淮王果真没有陪同?”

“没有,奴才看得真真的,今日只有质子一人回来。”

“我早说了,淮王就是图个新鲜,哪会真把一个质子放在心里?侯爷,你今日尽可以为齐英讨回那日落水的债。”

秦姨娘唆使着永安侯,虽然当日把安齐英扔下水的是淮王的人,但王爷他们可开罪不起,柿子就得找软的捏。

永安侯沉吟片刻,命人把侯府门口备来迎接淮王的排场全部撤了去,门口的家仆只留看门的,还把府门关上了。

“我要他扣门来求。”永安侯在前厅的太师椅上落座,抬手握着茶盏,气定神闲。

“把齐英叫来,让他看看为父如何为他出那日的气。”

秦姨娘立刻着人去把安齐英叫了来。

安齐英那日被打了一顿,还被扔进水里着了风寒,心里又气又惧,这几日病歪歪的,听到萧令弈今日是独自回门,那凶狠淮王没来,他才支棱起来,又听娘说老侯爷要为他出头,彻底来了精神,跑来前厅看热闹。

见府门关着,安齐英还有些担心:“爹,萧令弈那个性子不会轻易示弱,现在又有淮王府给他撑着腰,只怕会转头就走。”

永安侯:“圣旨要他回门谢侯府的恩,他敢不入府?昨日军中出事,淮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谁能给他撑腰?今日如何摆弄萧令弈,都由侯府说了算。”

王府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

萧令弈下了马车便见侯府大门紧闭,没有人出来迎接。

若要扣开府门,势必引来围观。

都不必他做什么,侯府这大门一关,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就聚了起来。

圣旨要淮王妃回门,侯府却把门关了,这显然是在下淮王妃的面子。

人群里不知谁开了个头,纷纷议论起来,说是质子忘恩负义,大婚之日仗着攀上了高枝儿,把永安侯世子给推水里了,世子为此病了一场,老侯爷心疼啊,所以今日才要为儿子出气。

这群人便一边倒地讥讽起来:

“侯府养了质子这么多年,听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绫罗绸缎任他挑选,这质子却不知感恩,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质子在外头没少借着侯府的威势仗势欺人,如今还如此嚣张,也不知淮王殿下怎么会看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