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第2/2页)

这位夫人微笑着说明来意,又招呼羊氏女坐下与她细谈之时,正好有人回来了,见家中有客,也没有直接现身,而是悄悄地藏到了窗下,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偷听起了里面的对话。

……这不能怪陆悬鱼。

她上一次看到“给你五百万你离开我儿子”的剧情,还是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从前,而且也不是亲眼所见,而是通过另一种汉朝人民理解不了的媒介观赏到的。

因此这一次要亲眼所见了,她就有点兴奋。

但出乎她的意料,这位夫人的确是来送钱的,但不是为了让四娘离开她的儿子。

……是为了让四娘做妾。

“我儿的家世人品,难道称不上一位好郎君吗?”这位夫人循循善诱,“你与他有这样的情分在,难道还怕新妇欺了你去?”

“我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祖上也没有为人做妾的女儿,夫人若只是为他寻一位侧室,恕我无能为力。”

夫人叹了口气。

“我也看得出来,你自然是好人家的女儿,但时逢乱世,身如飘萍,你便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幼弟着想?”

“……我弟弟?”

“我长你这许多年岁,因此想要劝你一句罢了,你仔细想一想,你在剧城没有亲友故旧,将来便是嫁为正室,也不过小门小户罢了,就算你自己嫁得,你那幼弟又当如何呢?”

四娘没吭声。

“看你谈吐便知,你姐弟俩必定都是读书识字的人,他现下年纪还小,待到将来,岂能没有一番抱负?你那弟弟在此举目无亲,将来想要出头,又该靠何人举荐呢?”

四娘终于又开始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淡。

“他若是真有为官为宦的本事,就算他姐姐嫁了个黔首,也总有出头之日的,若是没有本事,便将我卖了换钱,也照旧帮不得他。”

……冷场了。

但很快,很快啊,那位夫人又开始说话。

……语速也开始急促起来。

“女郎小小年纪,如何有这样冷硬的心肠?我家四郎因你之故,被他父亲打得躺在榻上不能行走,要不是他几个兄弟苦苦哀求,险些便打死了!你若是能点一点头,你们这一对有情之人可以长长久久,你弟弟也有家族庇护,四郎也不必招人非议,我亦会待你如己所出……这岂不是三全其美吗?”

四娘又沉默了。

但是沉默没持续多久,而且这一次她的声音比上次更冷了。

“他受了那样重的打,并非因我之故——”

“你?!”

“若是两位大人能任他来剧城寻我,他岂会受这样的伤?”

有什么声音“砰!”的一下!

似乎是豪门婆婆愤怒地站起身了!

“你这是什么话!”她大声嚷道,“你一个年轻女郎,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上无父母下无媒妁,他来寻你,又能怎样?!难道你们就要不知礼法不顾廉耻,一心淫奔了不成!”

羊四娘这次回答得很快,而且特别坚定,有气势。

“他若是来,我就跟他走!”

屋子里没有争吵声了。

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豪门婆婆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将门推开了!

她一脚迈出门去,刚好看见了蹲在墙角下的人。

……今天也是一条旧头带,一件打了补丁的氅衣打扮的纪亭侯扬起头来,有点不安,又有点局促地冲这位气急败坏的阿姨笑了笑,挥了挥手。

阿姨的脸色铁青铁青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这是什么家风啊!”她似乎整个三观都被砸碎了的样子,扯着嗓子开始喊,“尔为外男,竟在此处偷听妇人之言,岂不自耻!”

“啊这……”陆悬鱼尴尬地想要站起来,“夫人听我解释……”

阿姨没听她解释,阿姨已经崩溃了,阿姨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门去,用歇斯底里的嗓音要求仆妇赶快将她扶上车,她要立刻离开这个……这个……

阿姨破防时的语速有点快,陆悬鱼没听清,但估计是在骂要赶紧离开这种比索多玛还要可怕的地方。

……行吧,这不是什么大事。

比起破防的阿姨,陆悬鱼自然更关心四娘的状态。

这闺女小脸煞白,见她同手同脚地走进来,突然就绷不住了,趴在案几上开始大哭。

“他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办!”她一边哭一边嚎,“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呜呜!”

“……你刚刚不是挺硬气的吗?”

关于这个“为啥在外人面前这么硬气”的问题,小姑娘没回答她,而是气愤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在那里号啕。

……后来同心跑过来了,先给她推出去,让她去隔壁李二媳妇家找小郎和阿草一起玩儿,然后再回头来劝四娘。

……就很热闹的一个下午。

但不知不觉间,零星着有几户屋顶升起了炊烟,于是夕阳渐渐也就下去了,城中的喧嚣与嬉笑也渐渐静了。

今天不仅陆悬鱼回来吃饭,陆白也从营中回来一趟,姊妹俩还有一点正事要说。

“陈从事今日果然来了健妇营,”陆白这样说道,“他择了二十名妇人去昌邑。”

“……就只有二十人?”

关于这一点,陆白倒是替他辩解了一下,“陈长文所择那二十人,不仅军中法度精熟,庶务也十分老练,他说只有这样经得住挑剔的人,才适合第一批送去乡亭间。”

陆悬鱼想了一会儿,“营中还缺不缺老师?”

“我已同诸葛小先生说过,待他仲父这几日有空,送几个文吏过来。”

“比以前更干练了。”她夸奖了一句,陆白噗嗤一笑。

“都是阿姊教导得好。”

正事讲完了,还有一些家里的事要讲。

陆悬鱼之所以没有在愤怒的豪门阿姨面前表露身份,是因为她还有一点担忧。

尽管她对“平邑柳氏”没什么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对她和陆白也没什么印象,她很担心某件事和他家有没有关系,因此才有这样慎重的态度。

当她细细地讲完羊四娘的恋爱故事之后,陆白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用十分确定的目光看向了阿姊:

“我没杀过他们家的人。”

陆悬鱼大喜!

“那就行!”

这总算不是一个柳密欧与羊丽叶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