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第2/2页)

士兵又蹲回那个位置了。

陆悬鱼傻了。

待那人终于结束了上午最重要的运动,随手在旁边抓了一把雪里的土坷垃擦了擦屁股,起身提裤子时,她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你这人怎么回事?营中军规,不许随地便溺,你难道不知吗?”

士兵一边系裤带,一边斜眼瞅她,“你谁啊?我们队率都没管我,你管的着吗?”

“那是队率失职,”她道,“你不知这样会起时疫吗?”

“然后呢?”士兵问。

“军中若起大疫,将有许多人病死,你也难逃其中!”

她的声音不高,但这么个新面孔突然出现,周围自然有人渐渐围了过来。

“然后呢?”那个士兵问。

他的脸是蜡黄色的,上面有许多道纹理,像皱纹,更像沟壑,看身形听声音年岁都不大,只有那张脸又苦又老,甚至连神情也看不太出来。

那些围过来的士兵也是如此。

他们像是长着同一张脸,穿着同样肮脏的衣服,有着同样麻木而冰冷的神情,区别只在于有的人是全须全尾地出来的,有的人身上,脸上,还有血迹,有的人一瘸一拐,有的人一伸手时,只剩下三个手指。

陆悬鱼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不怕死吗?”她问。

“怕死,就能不死吗?”那个士兵反问道,“看你的衣着也知道你是个新兵,你见过冀州人什么样吗?”

“他们比我们壮实,铠甲武器也比我们精良。”

围过来的士兵中有人开口。

“我们有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有人怪腔怪调地答了:

“我们有陆大将军啊!”

于是他们咧开一嘴黑牙,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觉得她赢不了冀州人吗?”她问。

他们冷冷地看着她。

“她赢了,我们就不会死了吗?”

有比她更嘶哑的声音,跟着营地里的风一同卷了起来。

“你知道我们这一营是怎么凑出来的吗?”他们问。

“我们换了多少个队率,你猜得到吗?”

“你同伍的兄弟,同什的兄弟,同队的兄弟,一个接一个死在你面前,死得跟猪猡似的。”

“清晨还一起吃饭来着。”

“他身上还穿着你的裤子呢。”

“陆廉知道吗?她百战百胜,她身边一只猫一条狗都珍重得什么似的,”这些曾在柘城城下血战的士兵这样望着她,“我们这营死了多少人,她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