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猎杀 10无眠夜(第2/3页)

艾菲和黑密斯不会跟我们一起去。他们一离开这里,就会去大赛指挥部,疯狂地——希望如此——与我们的赞助商签约,对于何时、怎样把礼物送到我们手上做出规划。西纳和波西娅会和我们一起到达比赛地点,我们从那里进入竞技场,最终要在那里告别。

艾菲拉着我们两个人的手,眼里含着泪花,祝我们一切顺利,她感谢我们,因为我们是她接触过的最好的选手。然后,艾菲就是艾菲,通常她总得说点糟糕的话。她说:“如果明年我得到升迁,被派到更体面的辖区,我一点都不会吃惊!”

然后她亲吻了我们的脸颊,就匆匆地出去了。既为离开我们而难过,也为自己未卜的前途而忧心忡忡。

黑密斯伸出手臂,细细地打量着我们俩。

“还有最后的建议吗?”皮塔问。

“铜锣一响,你们就从这鬼地方冲出去,千万不要为宙斯之角送命。你们要分散开,离其他人越远越好,然后想办法找到水源。明白了?”他说。

“然后呢?”我问。

“一定要活着。”黑密斯说,他在火车上也给我们提出了同样的建议,但这次他没有醉,也没有笑。我们只点点头。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我回房间时,皮塔留在后面和波西娅说话,我很高兴。不管有什么奇怪的告别方式,我们都把它留到明天吧。我的被单已经被掀开了,可我却没看到红发艾瓦克斯。我真希望知道她的名字,我本该问问她的。也许她能写下来,或用动作表示,可也许这只能招致对她的惩罚。

我冲了个澡,冲掉了身上的金粉和化妆品,也把美丽女人特有的香气从身上洗刷掉。所有的装饰就只剩下指甲上的火焰图案。我决定把它留下,好提醒自己在观众心目中的定位。凯特尼斯,燃烧的女孩。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它能给予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穿上厚厚的绒毛睡衣,爬上了床。五秒钟之后,我意识到我是不可能睡着的。但我确实需要睡眠,因为在竞技场,任何时候只要被疲惫击垮,死亡就会不邀而至。

这可不妙,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过去了,我还睁着眼,胡思乱想,盘算着竞技场有什么样的地形。沙漠?沼泽?寒冷的荒野?我最希望的是有树木,这样我就能够藏身,找到食物和栖身之处。一般情况下都有树,因为光秃秃的地形很单调,游戏很快就会结束。可天气又会怎样?大赛组织者在里面设什么样的玄机,在游戏节奏缓慢时为其增添乐趣?还有其他“贡品”情况又怎样呢?……

我越想睡着,越是睡不着。最后,我心神不宁,已经没法待在床上。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突突跳着,呼吸急促。房间感觉就像监狱,如果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我就又要摔东西了。我沿着楼道跑向门口,想登上房顶。门微敞着,没上锁。也许有人忘了关门,不过也没关系,电场会阻止任何因绝望而企图逃跑的人。而我并不想逃跑,只想透透气,想最后看一眼天空和月亮,因为这是比赛之前最后一个无人追杀我的夜晚。

楼顶晚上没有点灯,我光着脚,刚踏上瓷砖地板,就看到他黑色的侧影,背后映衬着凯匹特灯火阑珊的夜空。大街喧闹异常,音乐声、歌声、汽车喇叭声,在我房间隔着厚厚的玻璃什么也听不到。我可以溜走,不让他看到,在嘈杂声中他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可夜晚的空气如此清新,我不能忍受再次回到憋闷的房间。说到底,我们说话不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静悄悄地走过去,在他身后只有一码远的时候,说:“你应该睡一会儿。”

他吃了一惊但却没有转过身来,我看到他轻轻摇了下头。“我不想错过这次盛会,不管怎么说,这是为我们准备的。”

我走到他身边,身体靠着栏杆。宽阔大街上的人们正在狂舞,我眯起眼仔细地看着他们。“他们穿着节日服装吗?”

“谁能说得好?他们这里的人穿着一向奇特。睡不着,是吗?”皮塔说。

“总是想事。”我说。

“想你家人吗?”他问。

“不是,”我不无愧疚地承认,“我想的都是和明天竞赛有关的事,当然,想这些也没用。”

此时,在楼下灯光的反射下,我可以看清他的脸,他笨拙地抬着打绷带的手。

“弄伤了你的手,真太抱歉了。”

“没关系,凯特尼斯,”他说,“反正比赛一开始,我也不是别人的对手。”

“千万别这么想。”我说。

“为什么不?这是事实,我最大的愿望是别给自己丢脸,也别……”他犹豫着。

“什么?”我说。

“我不知该怎么说,反正……我要为一个真实的我而死,你明白吗?”他问。我摇摇头。除了自己,他还能为谁而死呢?

“我不想让他们改变我,变成那种与原本的我完全不同的怪物。”

我咬着嘴唇,自己太卑劣了,我一直想着竞技场是否有树,而皮塔想的却是如何保持自我,纯真的自我。

“你是说你不会杀人吗?”我问。

“不,到时候我会和其他人一样杀人,我不可能不战而退。只不过,我想找出办法,告诉凯匹特人他们并不能控制我,我也不是他们游戏中的一粒棋子。”皮塔说。

“可你本来就不是,我们都不是,这不过是游戏规则而已。”

“是的,可在这种规则中,仍然有你,也有我。你看不出来吗?”他坚持道。

“一点点,可是……这也没什么大碍,皮塔,谁又会在乎呢?”我说。

“我在乎,我的意思是,目前除了这个,我还能在乎别的什么吗?”他气愤地问道,此时,用他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追寻着答案。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相信黑密斯的话,活着回来。”

皮塔冲我笑笑,神情悲哀,一脸嘲讽,“好吧,谢谢你的提醒,亲爱的。”

我好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他竟然用黑密斯那种倨傲的口吻跟我说话。

“好啊,你要是想用这辈子最后几个小时策划竞技场中高贵的死亡,这是你的选择,不过我的余生却想在十二区度过。”我说。

“你这么说我也毫不吃惊。”皮塔说,“你要是能活着回去,请向我妈妈问好,好吗?”

“一定。”我说,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屋顶。

整个夜晚我都在似睡非睡中度过,设想明天如何和皮塔·麦拉克最后道别。皮塔·麦拉克,看看他面对生死抉择时,还会怎样的自诩高尚。他也许会变成最凶残的野兽。以前有个名叫蒂塔斯的来自六区的“贡品”杀人后吃掉了死者的心脏。他完全变成了野人,大赛组织者只好在他吃掉其他“贡品”的心脏前用电枪将他打晕,然后再把他杀死的“贡品”的尸首抬走。在竞技场没有规则可言,只不过食人的野人不为凯匹特人接受,因而他们极力趋避。据传,最后使蒂塔斯致死的雪崩是特意针对他的,免得最后的胜利者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