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沈青梧默默张口, 让张行简的手指退出去。

她低头看到他那被吮的手指,水光润润, 几分狎昵。

这让沈青梧不自在。

而张行简垂眼看她的眼神……

那种若有若无的燃起来的火, 带着很多渴望与被激起的兴致。

他有时不掩饰自己情绪的时候,这份欲便会被放大——正如此时。

张行简此时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渴望她, 他想亲她。

但是张行简并未那么做。

沈青梧失落之时, 见张行简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 擦拭他的手。

触及沈青梧的目光, 张行简弯起眼,晃了晃他手中帕子。

张行简:“看这是什么?”

沈青梧躺在床上,懒得动弹。从她的角度, 只能看到一方雪白的帕子落在他手中。但她心猿意马, 心不在焉,她更希望的是,自己是那方帕子。

沈青梧很随意地猜:“帕子啊?难道是你的哪位爱慕者送你的?倾慕你的娘子多的是, 我知道的, 不必你多说。”

张行简暗有所指:“我也不知道送我帕子的人,是不是我的倾慕者。”

沈青梧本说的随意, 因她不觉得张行简这般难搞的郎君, 会对哪位娘子多看一眼。他这么说,倒让沈青梧在意了。

沈青梧盯着他手中那帕子半晌。

沈青梧:“……沈青叶送你的?”

听帝姬说, “秦月夜”办完事后, 一直没有联络他们。恐怕“秦月夜”深陷在东京阴谋中, 同样被张行简阻断了信息传递的路线。

沈青梧刺杀少帝离开东京后, 再没听过沈青叶的消息。

可这不妨碍她认为, 沈青叶是个美人,是张行简的前未婚妻,是曾与张行简日日夜夜相处过的纤弱又可爱的娘子。

张行简:“……”

他对这个榆木疙瘩无话可说。

他张开手掌,凑近她眼前,让她看帕子。

沈青梧从他手中取过帕子,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盘腿坐着的沈青梧翻来覆去地翻看帕子,她终于在帕子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铁钩银划的“沈”字。

沈青梧不禁有些恍惚。

她女红差,又没兴趣。这方帕子,恐怕是她认真绣的最后一方帕子。

在她十六岁时,她用来当信物,留给了那昏迷的等待人救治的张月鹿。

张月鹿后来不知她身份时,还用帕子试探过她。

但是那时候沈青梧搜过他的身——他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什么帕子。

沈青梧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张行简:“这才是定情信物。是你送我的,你不认吗?”

若是沈青梧未曾与他和好,沈青梧必然要发怒。但是此时……沈青梧压抑住心中那点儿惆怅,淡定地判断:

“我带你出东京后,搜过你的身。你身上当时没有这方帕子。”

张行简观察她,含笑:“你怎么老搜我的身?”

沈青梧哼一声。

张行简微笑:“出京的时候,帕子确实不在我身上。但是之后我与我的人马不是联络了吗?我让长林出京的时候,把帕子带给我。”

沈青梧:“十万八千里,你为了一方帕子,不知跑死多少马!”

张行简耍赖:“我不管,我就要。”

沈青梧瞥他。

他开玩笑:“我当时想着,我要是挽回不了梧桐的心,就拿着帕子要你负责,一哭二闹三上吊缠你。你心那么硬,却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强,十分霸道。你肯定要讨回你的帕子……那我自然有了机会。”

沈青梧瞠目结舌。

沈青梧不知作何评价。

她默默把帕子还给他:“你真是……手段百出。”

张行简叹气。

他将帕子收回怀中,前后这一通,不过是向沈青梧邀功,让沈青梧知道他对她的在意。

他一点点瓦解她的防心,一点点试探她对他的爱有几分——

沈青梧坐在榻上为色所烦恼,张行简将针线放回针线盒。她醒了,他自然不去缝衣服,耽误二人相处机会。

军帐中的这方床十分矮,沈青梧坐在床上,张行简倚在床边坐在脚踏木上,仰着脸,也正好可以碰触她低垂下来的目光。

张行简的脸露在沈青梧面前。

张行简私以为,让她看着自己这张脸,自己和她沟通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张行简笑盈盈:“你这几日一直很忙?”

沈青梧:“自然。”

张行简:“今日下午见到我时,怎么掉头就走呢?”

沈青梧心一跳。

沈青梧心中生起警惕,她面上平静:“不是你说,在军营中,让我和你装关系不好?”

张行简一怔。

他说:“……可是互相喜欢的人之间,感情是很难掩饰的吧?我见你好像没有这种烦恼。”

沈青梧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很难掩饰?我就掩饰得很好。掩饰得不好,说明你不够努力。”

张行简:“……”

沈青梧试图胡搅蛮缠:“而且你怎知旁人就很难掩饰?你很有经验吗?莫非倾慕你的女子太多,让你赚足了经验?”

张行简当然不可能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二人唇枪舌战,纹风不动。

张行简:“我有没有经验,你不知道吗?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稍微一想便能知道。我并非没有努力,只是可能确实不如你心冷——几次在军营碰面,你看也不看我。”

张行简蹙眉,怀疑得十分吞吐:“梧桐,你莫非……在躲我?”

沈青梧当然否认:“没有。”

如她这样不爱撒谎的人,硬是被张行简练出了说谎而面不改色的本事,真是罪过。

张行简想了想,不去计较了。

他本就是有点怀疑,不能确定。她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何况她今夜来找他……已经打消了他那点烦闷了。

张行简开怀起来,仰着脸和她闲聊:“你今日在校场撞见我时,走得太快了,你没看到,我在校场玩了一下午的箭。”

沈青梧想到了他那个射不中的靶子。

沈青梧肃然不语。

张行简微笑:“可惜我射箭确实不太好,让人笑话。”

沈青梧安慰他:“人各有所长,我早说过,你不必和他人比。”

张行简垂下脸,长长的睫毛如一片阴翳,盖住那双剔透漂亮的眼睛。

他故作哀意:“我今日下午,射了十箭,有九箭正中靶心,可有一箭却离靶心有两粒米那么远的距离。哎,我能力好差。”

若是常人在,便会意识到张行简的“两粒米”距离,实在太过细微。

偏偏沈青梧不是常人。

沈青梧点头,安慰他:“确实有点差,但你继续努力,总有一日可以十发十中的。”

张行简:“……”

他抬起脸,他强调一遍:“十箭中,中了九箭,没有射中的那一箭,是因为我听到他们叫‘沈青梧’,我以为你来了,走了一下神,才差那么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