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得逞了(一更)

萧凌安望着沈如霜坚定的眸光, 俊秀凌厉的眉眼有一瞬间的落败,对视了片刻后目光就低低垂落在映着烛光的被褥上,攥紧了指尖许久没有答话。

他知道沈如霜在逼他, 在拿他最在乎的东西威胁他。

可这也是霜儿自己的身子,他未曾想到沈如霜为了能够让他妥协, 连一切都可以不在乎,包括她的性命也可以随意拿来当做筹码,哪怕赌输了也不计后果。

“霜儿,你为何要这样对朕?”萧凌安失落又绝望地深深叹出一口气, 望向沈如霜的目光满是落寂和无奈,仿佛所有的算计和谋划在她面前都束手无策。

闻言,沈如霜稍稍掀起眼帘, 杏仁般精巧秀丽的眸子里没有了从前的光亮,听完后只剩下无尽的讽刺和轻蔑,甚至觉得萧凌安这话有些可笑,唇角的弧度没有半点温暖, 道:

“陛下这话似乎说反了,应当是我要问问陛下,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沈如霜的泛红的鼻尖一阵酸涩,眸中缓缓蓄满了晶莹闪烁的泪花, 在烛火的照耀下如同湖面般波光粼粼,却咬着牙根不肯落下, 盈满恨意地望着萧凌安道:

“陛下口口声声说现在心里有我,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却依然不能答应我的要求,难道陛下留着我只是想生儿育女吗?”

“霜儿, 你知道朕不是这样想的。”

萧凌安从沈如霜的神色中看出了几分怨怼, 知道她多半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激他, 可是听了还是抑制不住地慌乱又失落,总觉得这个说法将两个人都变得难堪。

“那陛下到底是怎样想的?我真是再也看不明白了。”沈如霜纤长的眼睫微微发颤,泪水簌簌流淌而下,在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脸颊上滑落,濡湿了一大片被褥,声音微弱却很是清晰,如同亲眼看着一切破碎后依然强撑着,道:

“陛下从未关心过我想如何,永远只会把你的心意强加到我身上,当年如此,现在亦是如此,未曾改过分毫,我也对陛下失望了。既然如此,陛下不如放我走吧,我们也不必这样苦苦纠缠下去。”

听到她要走,萧凌安彻底慌了神,生怕沈如霜下一刻就会从眼前消失似的握紧了她的手,更是不想让她觉得如此失望,抬起修长的手指为她拭去泪水,阖上双眸声音低沉道:

“霜儿,朕改,你别离开朕。”

听了这话,沈如霜的心稍微放松了些许,紧绷的脊背也慢慢缓和下来,趁着萧凌安疲惫阖眸的片刻转悠几下深褐色的眼珠,唇角有几分得逞的笑意,但是萧凌安一抬头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依旧是方才悲戚的模样,抹着泪道:

“陛下这是答应了吗?”

萧凌安抿着薄唇不说话,望着沈如霜重新亮起的晶莹眸光很是不忍,却更不想看到霜儿因此再次离开他,只能点头妥协道:

“朕往后会让太医院给你送药,但是你不能再胡乱吃宫外的偏方,有不适之处也要及时让太医来诊治,千万不能再伤到自己的身子......”

他原本还是不想应允,想着霜儿与宫外的联络无非就是通过几个宫女,只要全部牢牢掌控在手中她定会没有办法。但是,当初沈如霜连放火假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连尸体能够将他骗过去,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所以眼下萧凌安也只能答应,起码能将霜儿暂且留在身边。

往后余生,他兴许还会有机会。

“好,都听陛下安排。”沈如霜见萧凌安松口答应,神色也好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僵持着很是坚决,微微扯出一抹笑,倦怠地躺在了床榻上,提醒道:

“陛下政务繁忙,早些去吧。”

萧凌安听出沈如霜这是在赶他走的意思,也找不到理由强求着留下来,只好留恋地再看一眼霜儿清丽的面容,不情愿地起身。

寝殿的门缓缓打开,沈如霜瞥见萧凌安的衣摆翩飞,在寒风中是说不出的落寂。

*

沈如霜服用避子汤这件事情一直瞒着所有人,萧凌安也关照过太医院涉及此事的太医用性命来保证守口如瓶。

毕竟她是萧凌安身边唯一的女人,历朝历代极为在意子嗣,就算有了阿淮也不能让天下人安心,原本就时常有她妖媚惑主,专宠祸水之类的传言,若是让人知道她服用避子汤,传出去又是一桩麻烦。

但是尽管再谨慎,这件事还是有诸多缺漏,从煎药的小太监到送药的奴婢暂且不说,单凭萧凌安每回留宿凤仪宫后都会有人送来汤药这一点就十分可疑。

起初只说是陛下特别赏赐的补药还能骗过一些耳目,后来每次都定时定点地送来就很难让人不起疑心。就算药渣是故意混在一起掩人耳目的,可避子汤用药特殊,有心之人只要耐心翻找和观察,总能发现端倪。

萧凌安有些时候也会听到暗探提起此事,但是近日朝中事情太多,稳住镇北将军季世忠和平衡各方势力就让他很是费神,所以并未把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放在心上,总觉得这是夫妻之间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让霜儿解开心结才行。

直到有一日上朝,在所有政事要务都处决完毕之后,季世忠忽然站了出来,说是有紧要之事提出来让众人商议。

“启禀陛下,后宫废置已久,陛下和皇后娘娘琴瑟和鸣却再无所出,大梁只有一个小皇子实在是让臣寝食难安,故而希望陛下能按照老祖宗的规矩选秀,为大梁延续子嗣。”

萧凌安目光一凛,透过十二束冕旒直直地刺在季世忠的身上,阴狠与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威慑地将脊梁挺直如松柏,面不改色的瞥了季世忠一眼道:

“这是朕的家事,镇北将军非要如此僭越吗?”

“陛下恕罪,臣自知不该对后宫指手画脚,但是家国一体,陛下子嗣兴旺是大梁的福泽,反之则会让民心动荡,以至于虎视眈眈的邻国也会有机可趁,所以才会多言。”季世忠说得体面大度,听得一种迂腐老臣都连连点头。

其实这件事早就积压在群臣的心底,但皆是迫于萧凌安的威慑和狠厉手段无人敢提及,如今季世忠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他们自然乐得在人群之中多附和几句,听得萧凌安的脸色愈发阴沉,攥紧的指尖隐隐有着发作之态。

他遥遥与季世忠对视一眼,从他带着深意的目光中就恍然间明白,应当是霜儿服用避子汤的这件事情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所以他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公然提起,为的就是让他同意选秀。

“老祖宗的规矩又如何?”萧凌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在乎季世忠眼里的筹码和威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苍白的鬓发,摩挲着玉扳指道:

“若是这规矩只会让人心生不悦,让大梁多生事端,朕今日就可以把它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