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再次重逢2(二更)

听到安公公蓦然间提起这个名字, 萧凌安愣了一瞬,后来才慢慢回想顾家当年的那些事儿,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多年之前, 一袭竹青色衣衫的富家公子,在家破人亡之后决然打马离开京城的场景。

顾家......这确实太过久远了些, 比沈家还要久远。

还记得当年顾家投靠了他的皇兄,在他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候费尽心机打压,一心盼着他再也没有向上爬的机会,恨不得断了气才好。

只可惜顾家看走了眼, 最后入主东宫的人是他,成为九五之尊的人也是他,皇兄败了, 顾家自然也没有好下场,他当时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惩治,将那些顾家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全部报复回去。

后来不知为何,当年投靠皇兄的老侯爷突然暴毙身亡, 还送了一封忏悔信给他陈情,大致意思就是要通过他一个人的死,换得整个顾家的太平,特别是那个方及弱冠的少年郎。

他当时恨极了顾家, 原本不想放一条生路,把他们都关进了大牢之中, 没有给任何的水和粮食,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谁知三日之后,顾家人又悄悄托人带信, 愿意用全家人的性命换得顾寻舟一个人的性命。

那时候他尚且还在东宫, 心想着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做的太绝反而落人口舌,于是就答应了顾家人的请求,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有顾寻舟一个人干干净净地活了下来。

当他看见年纪相仿的顾寻舟从大牢之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除了血迹斑斑的衣衫一无所有,失魂落魄地就这样走着,但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哭喊着要报仇或是求饶,而是沉重地、规矩地朝着他行了一礼,笑得惨淡道:

“我就知道你会赢,太子殿下。”

听完这句话,他才想起来,在许久之前的一场筵席上,那时他初露锋芒,酒酣之时加入那些皇兄玩起的一场赌约,顾家老侯爷首当其冲支持着皇兄,其他人也各有其主,只有顾寻舟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侧。

只不过,后来被老侯爷强行拉了回来,还数落了一顿。

如果顾家不是老侯爷当家,兴许顾寻舟就不会跟着老侯爷一起走向绝路,兴许他也会成为自己的心腹权臣,能够辅佐他早日登上皇位。

所以,这是他在那场杀戮之中唯一的心软。

他保留了顾寻舟的侯爵之位,只是下令将他驱逐出京城,再也不能回来,其余的并没有株连,否则以顾家原本的罪名,他怕是要死很多回。

这些事情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现在安公公提议让他去顾寻舟的停鹤居小住,为的还是寻找霜儿的这件事,他一时还真不知应该怎样与顾寻舟重逢。

“罢了,今夜就在船上将就一回,若是明日还是没有霜儿的下落,朕再去找他。”萧凌安负手伫立在船头,望着洒满江面的零碎月光,叹息道:

“住不住不是要紧,这儿地势复杂,他应当能帮得上忙。”

*

自从上回郎中来过之后,顾寻舟亲自看着她把一碗碗的药都喝了下去,果不其然身上的风寒也好了许多,闷了一身汗后就清醒了不少,又调养了几日就无碍了。

至于她本就虚弱的体质,尽管她一再强调不必要再费心,毕竟之前吃过许多药也没什么效用,但顾寻舟还是每日让她喝下去,说是图个安心也是好的。

沈如霜没有办法,只能每天都继续喝着苦药,小心翼翼问起顾寻舟什么时候她应该离开的时候,顾寻舟还是说等待她不吃药的时候就可以离开了。

可郎中明明说了,这些都是补药,有闲钱再去喝,也不知要喝到猴年马月。

她知道顾寻舟这是想让她一直留下来了,只不过这个人嘴上永远不饶人,说不出一句好话,总是明里暗里带着芒刺,不让她心堵一下仿佛浑身都不痛快似的。

沈如霜心中感激,与他商议好了,所有的药钱都暂且欠着,她在停鹤居照料院子里的花草,每月二两银子来抵扣,直到有一天能够完全还清才算数。

停鹤居所有人听了都捂着嘴偷笑,只有沈如霜一个人当真,顾寻舟只好无奈地点头,权当是顺着她的心意,让她心里更好受些,实际上待她还是不错,有什么好事儿都喊上她一起去。

正如今日他想要下山去行马村旁边的集市上转悠,沈如霜身体刚刚痊愈,在屋子里憋闷了许久,恰好想要出门透口气,就同他一起去了。

下山的路上她还在想,顾寻舟这阵兴致也太巧了,就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完全是为了她才出来的一样。

“你走快些,不然回来的时候天色就晚了。”顾寻舟走在她的前面,过了一会儿就要回过头来催促,小声道:

“早知道我一个人出来就好,偏偏跟了你这么个拖后腿的。”

沈如霜撇撇嘴不说话,闷头加快了脚步,在走路的时候彻底打消了方才那奇奇怪怪的心思和感觉。顾寻舟这样随性矜贵的公子,怎么会为了她专程出来?刚刚明明说了嫌弃她走得慢,后悔了呢。

二人在集市上随意逛着,路过一家专门卖古法首饰的铺子,门口的簪子琳琅满目,还有各色耳环和手镯,看得沈如霜不禁放慢了脚步,直愣愣地走进去,试了许久终于选中了一支簪子。

没有哪个姑娘是不爱漂亮的,她离开皇宫后有一段时日了,迫于生计一直没有任何妆饰,整日只有一根木簪挽起长发。现在忽然间看到这么多还算精巧的首饰,自然是心动不已。

“这支簪子要多少?”沈如霜问道。

掌柜缓缓伸出了三个手指,不是三两,是三十两。

“公子,我......能不能先预支一点工钱?”沈如霜有些失落地把簪子放在柜子上,但很快又不舍地拿起来放在掌心摩挲,期盼地望着顾寻舟问道。

“你别忘了,现在还欠着我六十两。”

他风轻云淡地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当头一棒,让沈如霜只好诧异又无奈地鼓了一口气,不甘心地缓缓舒出来,彻底死心地把簪子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生怕自己再舍不得似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铺子。

顾寻舟看着她失落又不甘的身影勾起了唇角,从钱袋子里利落地付了银子,让掌柜把簪子包好了给他,又严严实实地藏在了怀里,这才转身去寻找已经走远了的沈如霜。

她正在对面人少些的地方等着他,顾寻舟怕她不熟悉这儿的路找不着方向,下意识地拉着她衣袖再也没有放手。

二人正想再逛一逛,忽然间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来清道,敲锣打鼓地把百姓驱赶到一边,还厉声呵斥着让他们跪下,不要冲撞了马车里的贵人。

那些人穿着官府的衣服,也没有说马车里的贵人究竟是谁,沈如霜和顾寻舟又都是曾经身份贵重之人,不轻易下跪也不好让人认出来,于是就一同躲到了不远处的屋子后面,遮掩着身子只探出脑袋时不时查探着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