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梦醒时(一更)

绕了这么一圈, 萧凌安算是明白过来了,霜儿就是忽然间对这块玉佩有了兴致,所以说了这些话想要他给她。

萧凌安犹豫着将指尖覆盖在玉佩上摩挲着, 凝视着沈如霜的眸光中带着探究和怀疑,剑眉几不可查地微微皱起, 似是在思忖着霜儿到底只是想要玉佩当做信物,还是有别的心思。

毕竟,有了这块玉佩就有无边权利,包括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陛下方才还说什么都肯给我呢, 原来又是在哄我了。”

沈如霜瞥见了萧凌安眼底纠结的思绪,立即故作不悦地侧过身,声音中带着责怪和不满, 又像是染上几分委屈,连生气都是清媚娇柔的,当着萧凌安的面把玩着顾寻舟送她的簪子,轻哼道:

“我都下定决心往后都留在皇宫, 就算是为了阿淮也尽量慢慢接受陛下,反正后半辈子是不可能和陛下分开的,要这枚玉佩也只当是陛下的承诺,等阿淮长大了就传给他, 难不成这样陛下也不允吗?”

沈如霜又侧眸望了一眼萧凌安愈发沉不住气的脸色,心中有了几分希望和欢喜, 将手中的簪子举到更为显眼的面前, 装作感叹地摇头道:

“罢了罢了,陛下不必勉强, 我也不是真的稀罕那玩意儿, 顾寻舟送的这支簪子于我而言一样精巧, 够我惦记许久了。”

闻言,萧凌安的眸光刹那间变得幽深沉闷,凌厉的锋芒直直地刺在沈如霜手中晃悠着的簪子身上,目光看似是不屑,实则暗暗藏着嫉妒和酸涩,越看越是觉得那支簪子刺眼,最后再也不多犹豫,将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下来。

“朕再也不会骗你了,既然霜儿喜欢,朕自然会给你。”

萧凌安将玉佩在掌心暖了一暖,等到不冷手的时候才塞在了沈如霜的掌心,疼爱又珍惜地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将方才所有的担忧都压了下去。

不仅是因为他要信守承诺,要让霜儿往后都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还因为她的那些话让他觉得心安,找到了久违的踏实之感,所以才觉得给她了也无妨。

这应当是他第一回 听到霜儿如此认真地亲口说出一辈子不会离开他,虽然提到了眼下是为了阿淮才妥协,但这样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真实,比从前那些被逼着答应的承诺要好许多。

再者,霜儿看起来很珍视顾寻舟送她的东西,这就像一根刺般扎在了他的心里,让他烦躁膈应却偏偏不能拔出。

那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乡野间的小玩意罢了,就算是带着情分和念想,霜儿和顾寻舟的几面之缘,哪里比得上他和霜儿夫妻多年呢?他不信自己的青龙玉佩还比不上一根破簪子,霜儿有了他的东西后,肯定就会把顾寻舟忘了。

“多谢陛下,我一定好好替阿淮收着。”

沈如霜惊喜地望着静静躺在掌心的玉佩,青白玉上的蟠龙绕着雕梁画栋,栩栩如生的模样是全天下的能工巧匠都难以复刻的,不过她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最看重的还是它的用处罢了。

她故作得到了新的宝贝而欣喜,立即就随手将顾寻舟的簪子收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青龙玉佩,还乖巧又不舍地捂在怀中,生怕戴在身上会磕着碰着。

“只要霜儿留在朕身边,有的是这样的东西。”萧凌安此时眼中只有沈如霜一个人,玉白的手指挑起她的墨发缠绕把玩着,沉溺在醉人的芬芳之中。

沈如霜心中不禁发笑,但是面容上却颜色不变,依然温婉可人地配合着萧凌安,顺着他的拉扯倚靠于他的肩头。

*

后来的一段时日,沈如霜和萧凌安是从未有过的平淡和安宁,没有从前的争锋相对和激烈争吵,无论是谁都显得沉稳妥协了许多,萧凌安克制着无时无刻想要完全侵占沈如霜的欲念,而她也忍耐着心中的抗拒与厌弃,一本正经扮演着琴瑟和鸣的夫妻。

甚至沈如霜还发现,萧凌安这般猜忌多疑的人是需要被顶撞的,如果她太过温顺乖巧反而让他觉得反常,所以适当的时候闹一闹脾气,或者是提一嘴曾经的伤心事,故作忧愁地不肯见他,才会一步步让他信以为真。

这些熟练了之后,沈如霜也心平气和地等待着时机,顺便就当是多陪一陪阿淮,让他的幼年更加圆满和欢快,毕竟她终究是对不住这个孩子的。

痘疹消除之后,还有浅浅的嫩红色疤痕留在阿淮的身上,沈如霜每日都细细地上药,生怕孩子会忍不住抓挠,定会亲自吹干了药膏才放下衣衫,照顾得妥妥帖帖,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

阿淮已经有了启蒙师父,病好了就要重新回去上学堂,沈如霜的日子再次空闲下来,萧凌安就趁着每天夜里阿淮一早就睡了,拉着沈如霜一同用膳或是赏月,实则是斟满了酒,盼望借着醉意彼此都彻底敞开心扉。

起初沈如霜是不乐意的,因为萧凌安的酒量她也不是第一回 见识,根本灌不醉,她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配合得再好也是白费心机,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不过后来她就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欣然接受了萧凌安的亲近,仰起头将酒水一饮而尽,一边听着他兀自诉说着心绪,一边给他倒满了酒,等到微醺之时扶着萧凌安进了寝殿。

此时的萧凌安虽然神志尚且清醒,但是酒意上来后难免思绪万千,看到沈如霜就想到这些年的种种过往,朦胧凤眸闪烁着水光,独自坐在层层帷幔之后等待着,慌张又焦急地四下张望。

“陛下,我方才给你端了一碗醒酒汤。”

沈如霜手中拿着一个实木托盘,一盏青瓷小碗果然安置其中,深褐色的汤药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兴许是加了些薄荷叶,闻着更是觉得清爽,让萧凌安倏忽间直起了身子,却不是喝什么醒酒汤,而是一把将沈如霜死死揽入怀中。

他整张脸都埋入了霜儿的颈窝,直到问道淡淡的花香才觉得安心和真切,怀抱紧得让沈如霜险些喘不上气,依赖又深沉地抬起眼眸,眸中似是弥散开一层雾气,声音是烈酒滑过后的低沉暗哑,留恋道:

“霜儿,朕方才忽然间以为你不在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朕......”

沈如霜心中一沉,心道难不成是她露出了马脚,听完萧凌安全部的话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只是难以安定,现在看到她去而复返,又打消了那些疑心。

“陛下,我要如何说你才能信?我是阿淮的娘亲,不会离开他,也不会离开陛下。”沈如霜说起这话已经极其熟练,目光直视着萧凌安连眨动都不需要,眼底是她对着铜镜演练过的真诚和认真。

萧凌安已经习惯了这些时日她说这话时的模样,也只有每天都听她说一回,一颗心才能缓缓地落在实地上,否则还是和从前那样,担心一睁眼霜儿就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