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同室操戈

五月十四,碧空无云,天气暖晴。

飞马踏尘扬起一地砂砾,少年纵马飞驰的身影迅疾如风。

在启程赶路前,燕泽玉原本打算安排一名暗卫联系费西元,让其将信件递到西南——即使有些迟,但总好过没有。

但接到命令的那暗卫却满脸迟疑,余光偷瞄着暗壹,似乎有话想说又拿不定主意。

燕泽玉眉头一皱,厉声道:“有何不妥,直言。”

“禀玉公子,其实……其实太子殿下已经与镇南将军取得联系……想必西南增援已经在去往京畿的途中了。”

“……此话当真?”燕泽玉半刻后才回神,喃喃道:“难道说……是叶涟哥哥?”

难怪叶涟会在昨日突然拜访,难怪辛钤总是早有预料的神色。

回头再看,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收起翩迁的思绪,燕泽玉轻叹一声,随即目光坚毅地望向前路。

夹紧马腹,挥鞭,骏马嘶鸣后驮着少年陡然加速,路旁草木都随之模糊。

燕泽玉在心底计算着时间,从城郊赶回京畿,若是快马加鞭,大抵能在日落前赶回。

可汗的寿宴摆在宣政殿——整个皇宫中最为煊赫的宫殿。

大殿巍峨,汇天动万象之吉兆,坐落于长阶百步之上。

平素这里也是文武百官上朝的宫殿,收拾出摆宴更是绰绰有余,富贵奢华。

可汗口口声声说皇后薨逝不过百日,不得大操大办,却仍旧选址宣政殿,背后所思所想的确引人发笑。

歌舞升平,香衣美鬓,此次四十寿宴并未邀请大臣,倒更像是家宴,在座都是皇亲国戚,熟识的人。

二皇子辛铭恰好坐于辛钤对面,勾唇举杯朝他敬酒。

辛钤抬起酒杯放到唇边,酒液只沾湿了唇瓣,并未饮下,借举杯动作,视线略过辛铭身后的云忌。

云忌看似随意,实则肌肉紧绷着,站姿充满防备,就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呵,辛钤在心中冷笑。

宴会进行到一半,不远处天际骤然炸开橙红的烟花,声声刺耳,光亮灼眼,转瞬之间点亮整片浩瀚天幕。

宣政殿外骤然响起起密集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逼近门外。

在场宾客来不及分辨眼下是何种情况,大殿门突兀的被撞开。

一名浑身是血的宫人跌进大殿之内,来不及惨叫便被身后的一柄长枪穿透。

嘈杂宴会中丝竹管弦之声骤然停滞,立即有人慌乱惊呼:

“有刺客!有刺客!”

“——保护可汗!”

护卫们当即拔刀,快速列阵,将可汗层层围在其中。

铠甲铮铮作响,竟是一众精锐无声无息的突袭而来!

大殿乱作一团,刚刚还在饮酒作乐的皇亲国戚此刻狼狈的逃窜,却依旧躲不过迎面而来的冷刃。

血腥味弥漫开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派乱象中,辛萨最为尊贵的两名皇子与座位上岿然不动。

辛钤在这刀光剑影中,露出一丝冷笑,对着对面的二皇子遥遥举杯,当是给对方刚刚的回敬。

随即,辛钤将酒杯摔落在地,拔剑而起。

辛铭神色未变,仿若成竹在胸,云忌则守在他的身边,将敢于上前的人斩落在地。

几乎没什么的悬念,那群手持长枪短剑,身披薄甲的战士很快直逼大殿之上,与那一群护卫杀作一团。

虽说他们人数众多,且都骁勇善战,可若真和可汗身边那群武艺高强护卫对上,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

距离可汗最近的人并非这些精锐士兵,苏佳才是刺杀可汗的最绝妙的武器。

被重重护卫保护着后退的可汗万万没想到——

寒芒乍现,利刃破空。

短匕‘歘’地一声刺入左胸,很精准的位置。

致命且干净利落。

像是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的熟练。

匕首自左胸骨二三根骨头之间斜向上插入,精准刺入心脏。

银白刃入,血红刃出。

可汗捂着心口,满脸不可置信,瞪着眼前冷漠无情,与往常判若两人的苏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护送可汗的近身侍卫见此也足足愣了好几秒,方才提刀朝苏贵妃刺去。

苏佳竟也不躲不避,闭眼等待着,但耳畔一声急促且气若的喊声传来,“住手!”

这刀终究没刺入。

可汗一言未尽,咳嗽起来,侍卫一边防备地盯着苏贵妃,一边将可汗拖到桌案边坐着。

苏佳缓缓睁眼,可汗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无力地耷拉着,她知道自己这一刀的狠戾,可汗活不久的。

但她竟从那男人眼底瞧出一抹悔恨和爱慕。

她听见可汗断断续续,先是朝侍卫下令,“不许杀她”然后又看着自己,“朕的贵妃啊……朕自诩待你不薄,咳咳咳……”

话到此处已是气息极弱,“传朕遗诏……皇二子性情恭肃……”

闻言,苏佳凝眸冷笑。

趁旁人不备,她一把挣脱束缚,飞快将插在可汗胸口的刀刃拔了出来。

原本涓涓细流的血霎时间如河堤溃败,汹涌如潮。

可汗眼珠瞪大,猛地吸了两口气,胸口剧烈起伏,而后骤然平静。

可汗死了。偷zha

并非死于叛军的刀剑,而是温柔乡的软匕,他生前的最后一道命令竟是不许杀她。

荒谬至极,苏佳每每想起都觉得嘲讽。

但现在不是她多想的时候,整个宣政殿已成人间炼狱。

那张轻飘飘的黄帛最后落到苏佳手中,她垂眸扫过,提步闪身混入厮打的人群中。

刀光剑影、声声爆喝。

辛铭死死盯着距离自己五步之外的辛钤,他清楚地知道,可汗既已身死,这后续便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斗争。

凝眸冷视,他扬声呵斥道:“辛钤,你这是要造反吗?!”

辛钤面无表情地擦拭着长剑缝刃上沾染的血迹,慢悠悠扬眉,“二弟难道并无觊觎?”

说罢,轻轻抬眸,觑了一眼宣政殿正上方被血迹染红的金銮宝座。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宝座之后是可汗新鲜的尸首,是动乱纷争之始。

旋即,男人话锋一转,讽刺道:“一切也到了清算的时机。”

身形闪动,抬手间,辛钤便已取走一条性命。

殷红炽烫的血飞溅到男人刀刻斧凿般的侧脸,加之其眉眼压低,愈发显得阴翳狠戾。

如同浴血而战的猎狼。

见此情状,辛铭神色瞬间阴沉下去,颇为忌惮地后退半步,但旋即想到云忌,飘忽的心倏而安定下来。 要将对方置之死地的阴沉。

分不清是谁先动作,陡然之间,兵刃交接之声铮铮作响,迅如疾风,响若惊雷。

辛钤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剑刃十字相抵,抗衡之余,辛钤心下对云忌的武功也有所估计,不足为惧却也碍事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