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吊坠

吊坠是姑姑在他六岁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十几年来他从未离身,哪怕洗澡也不会摘下来。

因此晏秋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绳子断了,掉到了什么地方。

但哪怕他把床都搬开,也没有找到吊坠的踪迹。

如果不在自己房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于是他跑出房间,挨个问别墅里的佣人昨晚有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然而佣人们皆是一脸茫然,摇头表示不知道。

只有问到打扫走廊的那个小姑娘时,她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告诉了他,昨晚她值夜,看到二少爷曾进过他的房间。

傅家的二少爷自然不是他,而是傅霜迟。

晏秋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不妙。

在这个家他对于傅霜迟一直是能避则避,如果是别的东西他拿走也就拿走了,但吊坠不行,这是姑姑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因此晏秋在楼下踟蹰许久,还是抬步向二楼走去。

傅霜迟正坐在阳台上看书,看见他来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

然后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说着,放下书抬起手腕,故意露出之前因为受伤而裹着的纱布,问道:“是来道歉的?”

晏秋瞬间想起了前几天生日宴上发生的事。

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但那天的经过他们两个人心知肚明,因此晏秋很清楚他就是故意的。

耳后还未痊愈的伤疤似有所感,猛地痛了一下。

晏秋下意识想要抬起手按向耳后,但很快就被他反应过来,强忍了下去。

虽然对于傅霜迟的要求无礼,但他既然这个态度,也恰恰说明吊坠确实在他那里。

为了吊坠,晏秋只能忍下不情愿,点了点头回道:“是。”

“那就道歉吧。”傅霜迟轻轻抚摸着手腕,答得毫不迟疑。

晏秋垂下眼睫,盖住眸中的情绪,一字一句说道:“那天的事,对……不起。”

傅霜迟闻言笑了一下,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笑得志得意满。

等他笑够,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拿起桌上的书,驱赶苍蝇一般冲他挥了挥手,“我原谅你了。”

说完,还故意在最后加了一句,“二哥。”

这声二哥要讽刺有多讽刺,但晏秋已经没功夫和他计较,只是问道:“那能把吊坠还给我了吗?”

“吊坠?”傅霜迟做出一副很茫然的样子,似是不解地问道:“什么吊坠?”

“就是我一直戴在脖子上那个。”晏秋说着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但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哦——”傅霜迟这才刚想起来一般,恍然大悟道,“那个啊。”

晏秋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却只听他反问道:“你的吊坠不应该在你脖子上吗?为什么来问我呢?”

晏秋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手指不由攥紧,下意识向前了一步,“你昨晚进了我的房间,我醒过来就不见了。”

“所以呢?就是我拿的吗?”傅霜迟说着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还有,谁告诉你我进你房间了?”

晏秋被噎住,他知道傅霜迟心眼小,因此并不想牵扯到那个佣人。

谁知傅霜迟见状,反而咄咄逼人了起来,“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说不出来了?不会没有证据只是来诈我的吧?一大早的跑到我这里要东西还含血喷人,晏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个晏字咬得极重,仿佛要把他活吃了一般。

晏秋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这不过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又生怕激怒傅霜迟,他会直接把吊坠毁掉,于是缓和了语气,道:“我从没有想过和你争过什么,我只想要我的吊坠。”

“哦?”傅霜迟轻嗤一声,站起身来反问道:“从没有想争过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晏秋闻言愣住,看向他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傅霜迟一步步向他走近,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难道就不明白你和这个家根本格格不入,你融不进来,你前二十年的生活早就把你这辈子决定了,你就应该跟你那对摆摊的父母一起烂在那里,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才是傅家的二少爷!哪怕没有血缘又如何?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我和爸妈有二十年的感情,他们叫了我二十年的二少爷,你有什么?凭什么你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

“我前二十年都是这样过的,为什么你一回来,我就成了鸠占鹊巢的贼,谁都可以轻看我,谁都可以嘲讽我?我得拼了命继续维持爸妈对我的爱,我以前根本不用的。”

“可是……”晏秋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我没忘。”傅霜迟看着他,“但你也说了是本该,现实是……这一切都属于我。”

“爸妈的爱属于我,大哥的爱属于我,傅家二少爷的位置也属于我。”

“你还看不明白吗?就算你有血缘又如何?他们眼里的儿子和弟弟,只有我。”

有一瞬间晏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不然现实怎么会荒诞至此。

但这一切都又在拼命提醒他,眼前的一切确实都是现实。

晏秋已经不想多言,只是艰难地说道:“把吊坠还给我。”

傅霜迟也收拾好了情绪,没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问我不如问问秦暮,或许会有收获。”

晏秋从傅霜迟的房间出来,在客厅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把秦暮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然后按下了拨通键。

对面许久才接通,声音中透着装出来的讶然,虚伪地像以前一样故作关切道:“晏秋?出什么事了?”

晏秋喉头滚了几滚,这才艰难地问出了声,开门见山道:“我的吊坠在你那儿吗?”

“吊坠,只是为了这个?”秦暮倒是承认得坦然。

“是。”晏秋言简意赅,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对面轻笑了一下,回道:“好啊,那你就去取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很快,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上面是一个地址。

晏秋看着手机上的地址,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吊坠是姑姑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他必须拿回来。

因此还是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秦暮给他的地址是一条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河,河边杂草丛生,一看便知许久都没人来过。

河中央处种着几株池杉。

秦暮只发来一个地址说在这儿就没了消息,电话再打过去就已经打不通了。

因此晏秋只能自己找。

他先是沿着河岸找了一圈,手指被岸边的杂草枯枝划破好几处,但他已经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