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是朋友45

虽有鸿虚子在另一边拖着剑尊, 但也不知能拖延多久。

燕萧二人自知时间有限,现下没那个闲工夫给他们一点点体味过往,在稍许调整之后, 镜中的画面便飞速流转起来。

燕朔云也算是彻彻底底地旁观了一遍阿绎当年是怎样去贴人冷脸的。

自己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被人这样冷待,燕朔云只觉得他这会儿没有过去与萧寒舟“切磋”一场,已经看着现在情况实在紧急,又加之自己这些年的养气功夫已经极好的份上了。

萧寒舟的脸色也不好看。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终于亲眼看见了阿绎当年为他做了多少怕他走火入魔,四处搜集有凝神静气的灵器, 又担心他修行过度,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让他暂时放下修行之事、外出放松,为了赠他一柄趁手的长剑, 四处搜寻材料和拜访各地铸剑师, 反倒对自己的琴并不放在心上……

阿绎在背后做下了这一切,但是却永远摆出既轻松又随意的姿态,少年时的他居然当真对这些一无所觉,坦然受着阿绎的好。

他配不上阿绎。

萧寒舟忍不住这么想,但是他同时又清醒地知道这些本就不是给他的。

——这所有的付出原本都是阿绎给另一个人。

当年的他享受的一切,实际都是偷来的厚待。

可笑的是,身处其中的他却并不知丝毫珍惜。

萧寒舟禁不住扪心自问是因此, 自己才有了现在的报应吗?

燕朔云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地看到最后,可是当看见秘境之中,萧寒舟为取灵材招惹了妖兽, 反倒惹得阿绎以身相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拔了刀。

镜中的任绎背着身, 三言两语地就将萧寒舟打发去炼化此次秘境所得。

可等到另一个人一走, 他就再也撑不住软下身去, 在方才离去之人没注意的地方,他的背后已经被血浸了透。

燕朔云胸膛起伏,在几次深深的吸气之后,终于勉强用拇指指腹将刀柄压了下去,那截雪亮的锋芒重新隐没于刀鞘之中,燕朔云缓缓将那口气吐出。

——他、现、在、还、不、能、死。

燕朔云近乎一字一顿地在心底这么告诫自己。

只是接下来的情况却让燕朔云越发控制不住自己身周的杀意。

当年的萧寒舟为报家仇自是竭尽全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他天资极高、既不缺毅力又不缺悟性,对自己又能狠得下心,修行之路一直都非常顺畅。但是想要最快的提升实力还得要有足够的资源,好在萧寒舟的运道都是极好,除了阿绎的鼎力支持,他自己也有不少机缘,因缘际会之下有不少所得。

只是关乎自身修为,资源这东西在修界可谓是人人争抢。萧寒舟既得了好处,那必定有他人受损,他夺了多少人的利益就遭了多少嫉恨。短短几年时间,他几乎把修界能得罪的势力都得罪了个遍。

这情况下,萧寒舟还能安然修炼,那必定是有人为他四处奔走,替他抵挡了仇家。

燕朔云目睹着任绎再一次因为萧寒舟的带累身受重伤,握着刀的指节已经泛起青白。

到了这地步,燕朔云反而冷静下来。

他非常平淡地想这次之后,就算萧寒舟侥幸逃得一命,他也要让人走不出这个秘境。

同样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无所知的桩桩件件,萧寒舟的脸色已然惨白。

不是他配不上阿绎。

而是——

他、根、本、不、配!!

等到萧寒舟旁观到自己当年因急于求成而走火入魔,听到丹氏医修的那一句“需要道骨”的时候,萧寒舟终于忍不住往前伸了手。

——不!别答应!!

刀芒擦着萧寒舟的手掌而过,倘若不是萧寒舟本能的向上抬了一下,只怕这会儿他整只手都要齐腕断掉。

掌心被席卷的劲风划出一道细长伤口,鲜血滴落,萧寒舟却恍若未觉。

身后传来了燕朔云的寒声警告“只有一次机会,你看清楚了再选。”

进入到过去的时机只有一次,即便这会儿燕朔云真的恨不得活劈了眼前的人,他也得忍着看到有把握让阿绎答应和对方结为道侣的时机。

思及此处,燕朔云直觉的心头的那股气堵得越发厉害了,就连脚下地面都现出隐约的裂痕。

好在经这么一句提醒,萧寒舟也终于冷静下来,他一根一根地蜷起了手指,沉默地放下了手臂。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燕朔云唇角抿得死紧,下颌紧绷得像是石头。

但是镜子中的人却全不受外部影响。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是过去。

——是已经发生的、早已铸成“事实”的过去。

燕朔云就看着镜中的任绎连片刻犹豫也无、以一个近乎轻易的态度就答应了那医修的要求,好像对方要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灵石。

燕朔云别开了脸,他怕自己再看下去真的要忍不住提刀杀人了。

只是眼睛看不见还有耳朵,他听着那边断断续续的闷哼,便能知道任绎剜下道骨的痛苦,听见那强作轻松又明显虚弱的声音,就能猜到任绎在萧寒舟面前到底是怎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燕朔云可以忍住不看,但萧寒舟却不能。

他当年已经“不看”过一回了,如今怎能不好好看一看?不看看阿绎为他所做的这一切?

萧寒舟目睹着他以前从未知道的所有,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这会儿早就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却忍不住忍不住朝着任绎的方向膝行了几步,颤抖的手臂伸了几次,才小心翼翼地将犹在昏睡中的任绎揽到了怀中。

有零星的水珠在衣襟上染上斑驳的深色痕迹,他几度欲要开口,颤抖的嘴唇却连那句“对不起”都无法说出来了。

对比他刚才所见到的一切,这句“对不起”实在太轻太薄,轻薄得都显得可笑了。

……

……

镜中的景象仍旧往后推移着,萧寒舟本以为他报了仇,重整了萧氏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阿绎再不必替他受那些苦。然而,情况却并不如他所料。

“你倒是家主为何独独放过白家一马?当然是因为那位啊……”

“……将来做亲家,总不好做得太过。”

“要不是……唉~这会儿也得是年少情谊、两小无猜。不过这会儿再续前缘,也是一桩美谈。”

萧寒舟听着这些此前从知道过的流言蜚语,神情有些许茫然,他全不知道当年背地里居然都是这些传言,还出现地这般早。

萧寒舟忍不住慌了起来。

他是不知道这谣传,但是这些议论却是切切实实地落到了阿绎耳中,阿绎他会因此误会吗?

不、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