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4页)

格雷森的表现给地狱犬组织里他的上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下来的十年中他又接受了许多任务。但是这一切在“升华”计划接收吉莉安进去后都结束了。

他不希望想到吉莉安,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想到她,一个人在自己的公寓里面,四周的黑暗压过来。他把她的面孔从脑子中赶出去,翻了个身,希望继续睡觉。他听到卧室门后面传来声音,身体一僵。他仔细倾听,确认声音来自于他这间小公寓的客厅。可能是他爬上床的时候因为红砂吸得太多没有关电视。可能是,但不一定。

他悄声起床,被子堆成一团留在身后。他只穿了一条四角裤,瘦瘦的身体在房间清冷的空气里轻轻发抖,他小心地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抽出自己的手枪。这是凯奥的手枪,他的意识作出了修正,又唤起了关于她的回忆。

握枪在手,他赤脚跨过卧室,穿过半开的门来到外面的走道。公寓是黑的,不过他能看见起居室里的电视机洒出的软软的光。他低下身子缓缓前进,如果入侵者想要开枪打,这样他的目标就会比较小。

“放下枪,杀手,”他想着过去的时候,听见佩尔的声音。“是我。”

格雷森心里暗自咒骂,站起身来朝起居室走去,会会这位不速之客。

佩尔懒洋洋地躺在电视机前阔大柔软的沙发上,看一个新闻频道。他依旧是那个大块头,结实有力,不过在过去的十年中又胖了不少。他现在看上去柔软了一些,像是一个过着奢华生活,沉溺在享受中的人。

“天,你看起来真糟糕,”佩尔看到格雷森的时候说道,“别把所有的钱都拿来吸红砂,抽空自己下馆子吃点好吃的。”

他说的时候,伸出一脚踢了踢房间中间的小咖啡桌。格雷森高潮后不知所以,上床之前没有清理——一面镜子,一个刀片,还有一小袋红砂明目张胆地摆在桌子上。

“帮个忙,我要睡觉,”格雷森睡眼惺忪地说道。

“还是做恶梦?”佩尔问道,语气里有一股讽刺的味道。

“只是梦,”格雷森回答道,“关于凯奥的。”

“我以前也梦见她,”佩尔承认,歪了歪嘴角。“总是在想她被装在麻袋里是个什么样子。”

格雷森把手枪扔到摆满吸毒用具的桌子上,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坐到对着沙发的椅子上。他不知道佩尔是不是和他开玩笑。他永远不知道佩尔会怎么样。

他瞥了一眼电视机。现在播放的是正在重建中的神堡空间站。两个月前,袭击事件占领了所有的媒体,理事会世界内的所有人都觉醒了。现在,震惊和恐惧已经消散,生活又回到正轨,各个方面都缓慢但坚定地回归,外星人和人类都回到日常生活当中:工作、学校、朋友、家人。普通的人们在继续。

这个事情依然活在媒体里,但已经交给了学者和政客分析、解剖。一群政治专家——一名阿莎丽大使,一名沃勒外交官,一名退役的塞拉睿情报特工——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论辩人类对理事会的各个政治候选人所持的立场。

“你认为我们选的那个人会得到幻影人的支持吗?”格雷森问道,朝电视机屏幕点了点头。

“可能吧,”佩尔回答道,没有任何明确的态度。“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搅人政治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要门内奥去死?”格雷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这番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佩尔漠不关心地耸了耸肩,虽然他的眼里充满机警。“可能有上百种原因。我不问这样的问题,你也不应该问。”

“你觉得我们应该盲目地服从他?”

“我只是觉得这事已经办完了,你怎么也改变不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应该活在过去。这多让人伤感。”

“我会让一切尽在掌握的,”格雷森安慰他道。

“显然如此。”佩尔轻蔑地哼了一声,朝桌子上的红砂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格雷森疲倦地说道。

“幻影人想要让那个女孩接受另外一套治疗。”

“她有名字,”格雷森嘟囔道,“她叫吉莉安。”

佩尔站了起来,身体前倾,手放在大腿上,恼火地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她的名字。名字让事情变得私人化。要是私人化,事情就糟了。她不是一个人,她是我们打人内部的资产。这让幻影人决定牺牲她的时候能轻松点。”

“他不希望这样,”格雷森反击道,“她太有价值了。”

“现在是,”佩尔哼道,“但是最后,有些人也许会认为他们可以剖开她的头骨,看看里面的构造,然后就能了解得更多。然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杀手?”

格雷森脑海中浮现了吉莉安的身体躺在手术台上,被大卸八块的影像。但是他不能咬佩尔的钩子。

而且,这一幕根本就不会发生。他们需要吉莉安。

“我对事业非常忠诚,”他大声说道,不希望在这一点上和佩尔争辩。“我会做所有必要的事情。”

“听到你这么说,我非常高兴。”佩尔回答道,“不喜欢看到你立场软弱。”

“这就是为什么你来到这儿?”格雷森想要知道。“他让你从终结点恒星系大老远回来,就是让你看看我立场如何?”

“你不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杀手,”佩尔安慰他道,“我只是路过。料理一些在地球上面的事务。所以我志愿在回去之前在这儿停一下,放下些给养。”

大块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清亮的液体,扔给格雷森,格雷森一把抓住。这个小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没有说明这是什么,有什么效用;也没有说明这瓶液体来自何方。

他的活儿干完了,佩尔站起身来,转身走出去。

“你要汇报红砂的事情?”格雷森在他身后喊道,佩尔伸手要开门。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道,头也不回。“你每天晚E都可以烂成一团,我不在乎。”

“我要马上离开,去欧米茄。明天这个时候我正在和外星人打交道。”

“这是我的伪装方式之一,”格雷森为自己辩护。“这才符合我的性格。遇到麻烦的父亲。”

佩尔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转动,打开门。

“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哥们儿。这是你的任务。”

他走到公寓的门廊中,然后转过身,发出了告别时的警告。

“别不当回事,杀手。我不喜欢总是收拾别人的烂摊子。”

佩尔甩上门,完美地把他的话丢进来,却又不让格雷森有机会回答。

“狗娘养的总是说最后的话。”他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