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页)

神堡的空气比他们自己星球上习惯的密度要低一些,所以沃勒人一般都戴上氧气面罩。但是安德森来卓拉巢穴已经多次,认识这个沃勒侍应生。

“我需要一杯酒,马乌达。”

“当然,上尉,”侍应生回答道,他的声音经由呼吸面罩和喉部充满褶皱的皮肤挤了出来,“你想要哪种饮料?”

“能带给我特别惊喜的那种。要新的酒水,带劲的。”

马乌达从吧台后的橱柜中拿出一个蓝色的瓶子,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杯子。

“这是‘艾拉莎”’,他一边解释一边向玻璃杯中斟满了淡绿色的液体,“从希西亚进口的。”

希西亚是阿莎丽族的故乡。安德森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这个饮料味道很冲却感觉冰爽,但没有令人不快的口感。它的后劲很大,与刚刚人口的时候截然不同。它带有一种特别的苦味,却又浸着一层薄薄的刺甜。如果他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酒的话,那就是“冲”。

“不错。”他赞同道,又抿了一口。

“有人管它叫忧伤伴侣,”马乌达提示道,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自己与顾客之间的吧台上,“忧郁的饮料,只给忧郁的人。”

遇到这种情况,上尉微微一笑:一个沃勒族酒吧侍应生察觉到了一个人类消费者的低落情绪,而且感到非常同情,询问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也进一步证明安德森真正相信的事实:尽管他们在生理和文化上有显著不同,但是每个种族的本质基本上是一样的,他们有相同的基本需要、欲望和价值观。

“今天我有些坏消息,”他回答道,一根手指在杯子的边缘不断摩挲。他对沃勒族的文化了解不是很多,所以不太清楚如何解释自己面临的局面,“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

侍应生点了点头:“伙伴之间的正式联盟,没错吧?交配行为得到了制度化正式的承认。我的种族也有类似的传统。”

“很好,我离婚了。我和我老婆再也不在一起了。我的婚姻今天正式结束了。”

“我为您的损失而感到遗憾,”马乌达喘息着说,“但是我一点都不吃惊。因为你之前来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提过你有一个伙伴。”

这就是问题所在。辛西娅还在地球上,而安德森不在。他或者在神堡,或者在天界地区巡逻。他首先是个士兵,其次才是个丈夫……而辛西娅有权享受更好的生活。

他将自己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再给我倒满,马乌达。”

侍应生听从客人的要求。“也许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对吧?”他一边给杯子重新斟满酒一边问道,“但愿过一阵子你们就会恢复这种伙伴关系。”

安德森摇了摇头:“不可能了,彻底完蛋了。我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沃勒人颇有同感地说道。

安德森又喝了一口,不过这次只是抿了一下。第一次喝以前没有喝过的酒就使劲灌不是个明智的举动。每种鸡尾酒都有其独特的效果。他已经发觉一种不一般的感觉在身体中弥漫开来。一种麻酥酥的温暖从他的胃部开始向上爬,一直伸展到他的胳膊和四肢,脚尖麻拉拉的,手指发痒。这种感觉并不是不爽,只是不习惯而已。

“这玩意的劲有多大?”他问侍应生。

马乌达耸了耸肩:“那就要看您喝了多少了。如果您想爬着出去,我可以把瓶子留在这儿。”

沃勒人的提议听起来不是很美妙。安德森现在所想的就是一直喝下去,直到把所有恼人的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去:离婚的钝痛,西顿基地中惨不忍睹的尸体,从巡逻任务中撤下来的头几天中萦绕不去无以逃避的压力与紧张。但他明天早上还要与人类驻神堡大使会面,如果出现的时候一身酒气就太没职业风范了。

“对不起,马乌达,我要走了,明天早上要开会。”他站起来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满意地看到整个房间并没有围着自己在眼前打转,“记在我账上。”

他又向阿莎丽族舞者投去了最后一瞥,转过身向门口走去。那两个突锐人在安德森经过他们桌子的时候狠狠地盯着他,一个人嘴巴里还不干不净地嚼咕些什么。安德森不需要听懂他们的单词就能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犹豫了一下,感觉自己肝火上冒,拳头也不自觉地捏了起来。但是只有一秒钟。明天一副宿醉的样子出现在会面当中不是很好;还要解释为什么神堡警察局因为他狠揍两个不知道闭嘴的突锐人而拘捕他会更糟糕。

这就是成为联盟军官所要承担的责任。作为自己种族的代表,他的行为和反应代表了人类整体。就算满脑子不爽再加上一肚子烈酒,他也不能享有随意扁人这份奢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开了。他将自己的尊严咽到肚子里去,不去理会身后放肆的嘲笑,因为这是他的义务。

他永远首先是个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