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不过数息,城中百姓已经远远看到一群人,在雪天里,如同一个个小黑点,一颗心活蹦乱跳。

哪还有人注意到惨死的黄老爷,青壮年一窝蜂涌上去:“是李仙长!我看见了!”

“齐将军!咱们嘉朝的小军神齐将军!他们来救我们了!”

救这一字用得尤其好。

这些人眼里,可不就是救他们性命,如果没有反叛军突然到来,恐怕他们早就不得不签了契约,带到来年,田产被黄老爷剥夺,带着一家老小都成为别人田里的佃农,无处可栖。

方才慌乱的家丁吓得抖如筛糠,看着兴奋的百姓张了张嘴,老爷、老爷还在地上呢。

没来得及说出口,无数双脚踩了上去,彻底结束了对方罪恶的一生。

赵县属于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地方,不过黄老爷明显不属于这一类,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名声极差,仗着家里有位京都当大官的哥哥,成日鱼肉乡里,横行霸道。

百姓眼里,只觉得他死得好极了!

大家一门心思迎接起义军,却不知道齐哲这时候正被人教训,刘野一脸惋惜,手里的折扇往他肩上敲:“你看看你,怎么下手那么快!人死了我们怎么审判?”

攻城前他们已经打探好赵县情况,这黄老爷可谓是恶贯满盈,拿他当靶子正好,哪知道齐哲已经快人一步,直接把人射了个对穿!

老百姓还没靠近,已经跪了下来,口中直呼救命恩人!

刘野去看雪地里,好嘛,尸体都踩薄了,还审判个屁,至于剩下来的县令,就在人群里,俯身说道:“恭迎仙使!”

刘野眉头一挑,是个机灵的。

交接之事更是顺利异常,百姓们都盼着他们赶紧占领赵县,以黄老爷为首的富户也得到严惩,人口登记造册。

刚才的青壮男人抱着女儿,妻子怯生生地跟在一侧,人们排成长队,一个个规规矩矩,眼里也有了光。

前头执笔的官员头也不抬,手速飞快。

汉子震惊地看着他手里的签字笔,天寒地冻,竟然不需准备砚台墨水,一支笔一本书便可记录得清清楚楚。

“刘洪波?刘洪波?”

他终于反应过来:“草民!真是草民!”

“紧张什么?”官员笑了一声,看起来无比和蔼,刘洪波挠了挠头,紧张得憋红了脸,他不敢说笔的事儿,干巴巴道:“俺、俺高兴,这么寒冷的天儿,大人您怎么就来了?”

官员:“冷吗?”

他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发红和刘洪波的涨红显然不是一个路数,像是……热得不行。

其实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这些仙使穿的不多,甚至称得上偏薄了,反观他们,恨不得把一切御寒的东西披在身上,还是冷得要命。

百姓们一片骚动,窸窸窣窣地讨论着,眼里有艳羡,有惊讶,再无其他。

官员看着他们胆怯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是李仙长的法子。”

百姓们听见这句话纷纷瞪大了眼,什么意思?

官员撸起外罩的袍袖,露出里面纯色的棉布:“这是上好的长绒棉制成的保暖衣,又软又暖和,穿上去人便不冷了。听说还要有保暖的羊绒衣呢。”

不过那得需要大量羊毛,而很显然,嘉朝并无大量羊场,只有不事耕种的异族才会牧羊,如鞑靼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只有齐哲将军来,因为齐理将军正在漠北准备,怎么攻占鞑靼人的王庭,到时候,他们便有源源不断的牛、羊和马。

说回正题,听见他这么说,百姓都愣住了,震惊地看着他的袖子,这么薄薄的布,就可以抵御寒冬?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百姓们有些不信。

就在这时,“砰砰砰——”几声巨响。

将士们拖着木头柴火扔在大路上,井然有序地开始干活,砍伐的砍伐,垒灶的垒灶,不到片刻,一口大铁锅整个架起来,竟然开始点火烧水。

“这是在干嘛?”

“难道是要做饭?”说话的小娘子捂住嘴巴,自己也不相信,这些官兵真的会做饭吗,有哪些起义军会像他们这样。

所有人都不相信。

倘若他们知道当初云州招收女兵时的办法,也不会惊讶了,那顿菜可是比现在还要丰富,之所以只煮热粥,刘野也有考虑,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艰难的事,估计好些天没有吃到油水荤腥。

倘若弄些丰盛的饭菜,长时间缺乏油水的身体一定受不了。

他派人解释,百姓们听见这话满脸震惊:“这这这、这样还算简陋吗?”

他们说着看见起义军军人端着箩筐,揭开罩着的布料,满满当当的黄玉红玉。

清洗后切块,倒进锅里,还有一筐打开,竟然是白花花的大米!那如流脂般的雪白大米,经过淘洗,也有几十斤,和切块后的神种一起下锅,盖子盖上,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噗通”一声。

不知谁先喊了出来:“仙使大恩大德,俺一辈子都不会忘!”

“太好了,这饭食太好了,俺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好饭!怎么敢嫌弃啊!”

只有城里发富户,如一箭射死的黄老爷,手下良田千亩,才能这样奢侈,寻常百姓要交税,一家三口能吃个半饱已经是烧了高香的好收成!

他们哪里值得啊!

不少人抹着眼泪,朴素得叫人叹息,稍微一点好处,恨不得全家都给李仙长献上一切。

刘野见此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赵县一千多人,一口大锅怎么够,又添了一口,不多时,饭菜的香味已经弥漫出来,百姓们含泪吃了三大碗,一个个恨不得把碗都舔干净。

汉子笑着低头,胸前的小女儿吃饱了,已经蜷成一团睡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看得他眼眶一酸,多少年,只有今天,终于吃得上一顿饱饭。

他大口吞着黄玉,另一些红玉拨到妻子碗里:“这块甜,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甜,你吃。”

什么不爱吃甜,这年头温饱都成问题,更遑论是甜味了。

妻子瞪他一眼:“锅里又不是没有,你自己吃!”

肚子里有了东西,百姓们脸色也好转起来,谁能想到,半天前,他们已经熬到穷途末路,马上就到了抵押地契卖儿卖女的地步呢?

这还只是一处普通县城。今年雪灾范围之大之广,远超旁人想象,唯一知道大概只有隋宴骁,他甚至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做,否则,这样庞大的赈灾银两,别说国库,就是他的内库加起来,也不够挥霍的。

百姓们还在挣扎,能活就不想死,可他们没活了,老天爷不给活路,皇帝也不给活路。

其他起义军还好些,不杀不知道,竟然从城中富户家里搜出上万斤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