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心生歹意(第2/3页)

边上的枝叶被刮得落了一地叶子,风又卷积起地上那一堆,乱叶翻飞中,四喜一面按着自个儿的要飞掉的帽子,一面小跑到小姐跟前,

正巧听见即便在狂风中依旧风姿卓绝的陆世子垂首问小姐,“可还走得动?”

什么走得动走不动的,小姐她没脚吗?

有脚的小姐却仰着脸,捏着男人的袖口,“脚还是有些发软——”

四喜:......

她怎么觉着这二人便有些不对劲。

*

风行居,檐下青铜陨铃挂啦啦乱颤,隔间浴房的纸窗上投下道窈窕的剪影,

谢知鸢趴在木桶边儿上,默默地捏着手中的钱袋子,光洁柔滑的背露在外头。

她脚发麻并非扯谎,方才于车厢中的热潮即便稍稍褪去,没多久又卷土重来,她现在腿还抖着呢。

四喜从外头进来,她拎了桶热水,放到地上,从里头舀了勺,细细灌在姑娘的背上,带热气散开,才拿了白布条替她轻轻揉搓,边擦边问,“小姐,您与陆世子,今夜怎的如此,如此——”

她如此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哼哧哼哧替小姐擦背。

四喜自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好些年,后来师父死了,她被人伢子拐走,夫人见她力气大又懂些武艺,将她买回府后也替她寻了个镖局的师父。

她杂七杂八都会一些,揉背也算个中翘楚,疏通筋络什么的不在话下。

谢知鸢被捏得热热乎乎的,在雾气下满脸生汗,她把脸搁在放置于木桶边的手臂上,哀叹道,“四喜真是孤陋寡闻,明日表哥便要来提亲啦——”

“明日?”四喜一惊,手里的动作都漏了一步,“怎么这么快?!”

谢知鸢点了点头,脸颊肉跟着在小臂上磨过,她道,“其实他今日便来了,你们都没瞧见吗?”

四喜晃了晃脑袋,意识到小姐背对着看不见,才迟疑道,“今日奴婢一直待在府中未出去,未曾接到陆世子来的消息。”

谢知鸢微惊,难不成表哥早已知晓今日她不在府中,那他故意拉聘礼来又默不作声回去做什么,是太闲了吗?

她不能理解,是以久久沉默。

四喜却据此留意到他处。

大衍虽不太重礼教,但基本的规矩还是该守,男子纳采、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步都少不得,纳采时的聘礼也是有讲究的,普通人家如此,更遑论镇国公府。

送什么都得经由精细盘算,陆世子如此迅急,倒像是早已备好了。

四喜放心了些,不过未曾想陆世子瞧着清清冷冷,倒惯会暗中行些令人心生熨帖之事。

谢知鸢不懂其中的蹊跷,她近日累极了,由着四喜扶着她便斜斜直倒向床上,

*

万佛寺半山腰的竹屋外,

最近入秋风又大,院子里积压了浅浅一层金黄的叶片,按理说竹叶耐寒,本不该辞柯,但这屋的公子嫌满目绿意单调,几年前便在院子边种了一棵银杏,

竹根不喜湿土,这片地界土质疏松干燥,这银杏被竹节抢了养分,自是长不高,但偏爱掉叶子,一入秋哗啦啦的,这就苦了从小在公子身边长大的晚亭,每年都得扫这么一遭。

虽然众人都以为公子是个女人,但小沙弥知道,公子就是公子,

他还知道,公子是个好人。

在他发现公子真实性别的那晚,张叔说要杀了他,却被公子拦了下来,

彼时那张清冷灵秀得恍若不似真人的脸上泛起无奈,他指了指南方,那是万佛寺前殿,亦是万佛朝贡之地,

他说,佛祖底下,莫敢杀生。

当时的晚亭更怕了,觉着公子是要让人将他拖去别地再行戕害,

可张叔却对着公子无奈摇摇头,叹息道,你这性子过于良善,日后怕是要吃亏。

晚亭这才意识到方才那句只不过是要保下他而随意扯的由头。

洒扫的晚亭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院里的叶子扫完了,院外还落着几片呢。

他懒得提步,把手抻直往前够,手底下的扫帚才触及那几片不听话的叶子,一双青布鞋便映入眼帘,

晚亭一下子反应过来,扫帚杆从手中脱落,与青石板转相撞时发出脆响,他颤巍巍行了个礼,始终没敢抬头去看,“张叔。”

着粗糙青布衣的中年男子淡淡嗯了一声,眼风半点没落他身上,脚步只略停便朝着屋内行去。

在他走后,晚亭才敢去捡地上的竹竿,

张叔本名、年岁为何他其实也不清楚,但他根据对方下巴处发白的胡须暗中揣测过,他大抵是知天命的年纪,听说是亲手将公子拉扯大的,平日里倒是忙得很,只每月来五六回。

他攥紧杆子,心中默叹,公子今日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竹屋内,张叔来来回回踱步,嘴里开始絮叨,对着端坐于塌上身影沉声道,

“那小沙弥连规矩都学不好,我当时劝你,你偏要留这么个无用之人。”

“这里又破又漏,既然他们都已发现此处,你便应听我的,搬到别处,于你的身子也大有裨益。”

张叔见他没应,才说出此次来找他的缘由,虎着脸道,“你这回又未去。”

秦奕惯常一袭白衣,手里的册子波澜不兴翻了一页,他抬了抬眼,眉间毫无情绪。

张叔叹着气在他前边的竹藤上坐下,他面相稍苦,眉毛眼睛都往下垂,装起可怜模样长吁短叹,很能惹得人心疼,

“老夫头一回您时,您才那么一丁点儿,未曾想转眼便这般大,大了,老夫管不动喽,但您也得想想九泉之下的圣上,太皇太后近日身子又不好,听闻您此次未去,一气之下旧病都快发作,您便当做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骨头,过些天——”

秦奕这才放下手上的野志,抿唇道,“我依你便是。”

*

许是昨夜风大,第二日谢知鸢起来时外头那株梧桐叶子都快被薅秃了,

她单手支颐歪着脑袋看手里的书,可将醒未醒的大脑只讲字滤过一遭,半点没留下的,

谢知鸢叹口气,望向窗外时恰好留意到正扫落叶的身影。

此时天光尚亮,今日风大天凉,谢府也不会苛待下人,丫鬟小厮们都躲着待日头出来后才洒扫,这丫头倒是奇怪。

她好奇问四喜,“她瞧着好眼熟,是叫春桓吗?”

身后四喜已快将她的发髻挽好,只斜斜瞥了一眼,见怪不怪道,

“是叫春桓的,规矩很不错的那个,年纪虽小了些,干事却利落,有时还抢着活干呢,她说她闲不下来。”

谢知鸢唔了一声,看了半天,还是有些担心,“待会唤她回去吧,她年岁小,身子骨稍弱点,若着凉便不好啦。”

“放心啦小姐,”四喜将手中的银簪斜斜插入墨发中,笑道,“小厨房都煮了姜汤的,夫人让我们随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