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疼

这话一出,女孩水眸顿时圆睁,她慌乱地缩了缩腿,只觉得覆在膝盖上的大掌滚烫入骨。

她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其下微突的掌骨烙印在手心。

“表,表哥,”谢知鸢磕磕绊绊的,“这里虽说僻静,可到底还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对上他深沉却饶有兴味的目光时消弭,

她反应过来,秀眉都撇成了八字,声音委屈上扬,“你又故意吓我!”

陆明钦闷笑,即便蹲在她身前,他也比她高了不少,他笑起来时不自觉垂睫,比平时的沉静淡漠要多出几分慵然散漫。

“饿了吗?”他惯会避而不答,只摸了摸她的脑袋,语调沉缓,“我带你出宫去吃好的?”

在正旦宴偷溜走,他怎能如此理直气壮?

每回都是逗弄自己后又全身而逃......昨夜在家宴中的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谢知鸢越想越气,他带着自己到这来就是为了吓唬她,亏她还真做好了准备......

陆明钦见她只垂眸不答,纤长睫毛不停抖动,便知她这是还在气头上。

原本按在她膝上的大掌轻轻一翻,便捏住她的小手,他正要带她起身,却不料下一瞬反被她拉住。

倒像是要做些什么的架势。

他动作稍顿,停于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小脑袋上的盘髻。

她今日盘了个落仙簪,墨色的发在月色下散着银晖,银簪边的发旋里还坠着个毛茸茸的红球球。

那小球球随着她仰头的动作微晃。

“不若......表哥还是帮我看看吧......”她咬唇,“方才疼得都走不动道了。”

陆明钦垂眸俯视她,喉结微动,好半晌才淡声道,“我未净手。”

谢知鸢一愣,她揪着男人的小指都有些发抖,到底还是有些害羞,可又不想轻易放过他,“那怎么办,是表哥昨夜要欺负我的......如今疼了表哥却不管了......”

陆明钦被她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笑了,昨夜是谁哭得受不住,却硬生生挺下,逞强缠着他要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在她噘嘴时还是无奈哄道,“我先抱你回殿中,唤上伴云他们便出宫,到车上再替你看可好?”

谢知鸢吸了吸酥麻的鼻子,装作不情不愿的模样委屈地低嗯了一声,却在男人伸胳膊时乖乖地圈住他的脖子。

此处离宫宴并不远,陆明钦抱着她不一会儿就瞧见了光亮。

男人的掌心宽大,一手便能拢住大半个纤瘦的背,他揽着她的腿弯,一步步走得沉稳。

在到白玉栏前时,靠在他肩上谢知鸢锤了捶他的背示意他将她放下。

陆明钦未察觉般又逗弄似的往前走了几步,耳边甚至都能听到他人说话时的嘈杂,

女孩一急,支起脑袋咬住他的喉结,

陆明钦捏住她的后颈,倒是不再动了,只轻笑着问,“好吃吗?”

他说话时喉结在她嘴里滚动了下,谢知鸢哼哼着松嘴,才从已俯身的男人怀中退出。

这脚一落地,就有道声音适时窜出,好似就在等着这一刻。

“总算找到陆世子了,”

一道人影自暗色中缓缓行来,着暗红色太监服的李公公对着两人笑了笑,手中的浮尘垂落,

“圣上请您去偏房一聚。”

谢知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方才还攥着表哥衣襟的手,乖乖地站到了一边,拿眼睛偷瞄着表哥。

男人不知想到什么,眉骨稍扬,先偏头对她嘱咐道,“先回德清殿吃些东西,待会我再去寻你。”

他说完才对李公公淡声道,“劳烦李公公宴席终了差人告知陆某一声。”

李公公应是,目光略不可闻在谢知鸢身上扫了一遭,才笑着对陆明钦道,“世子爷无需担心,小的怎么也得将陆夫人照料好,您请跟我来。”

陆明钦略一颔首,又安抚般地看了眼谢知鸢,这才跟在他后面离开。

谢知鸢不错神看着表哥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中不由得嘀咕,圣上怎的不去寻别人,偏偏要来找表哥?

她捏着手指头,侧身同方才跟在李公公的小太监轻声道,“走吧。”

*

御书房,袅袅白烟弥漫,宫女磨完墨后便退立到一旁,轻手轻脚地半点动静也无。

门外忽地有风声至,她审慎地未抬眼,余光中却瞥见一男子入内,

那男子身量颇高,广袖垂落间略行了个礼,不待焕帝作何反应,便径自开口道,“不知圣上唤下官所谓何事?”

“你来了。”焕帝头都未抬,手下压着墨,轻叹道,“来得正好,来瞧瞧我才落的几个字。”

宫女略有些惊疑,圣上最是不喜提字时被人打扰,想必这位大人是极受看重的。

陆明钦步调不疾不徐,正巧到了他身边,顺话扫了一眼,倒未点评,反而垂睫道,“圣上怎的不去大典与诸臣同乐,反而独自一人在此处?”

焕帝闷笑一声,他生得沉稳大气,尤其是一身威压在脱离沉疴后越发令人不寒而栗,只消得盯人一眼,那人怕都忍不住将心里头的谋算全盘托出。

不少大臣都说太子瞧着仁善,倒是不像他。

可此刻男人笑起来的模样,却与宋誉启的神态几近无一不同,不由得让人猜想他年轻时的风姿。

焕帝笑得缓了缓才道,“你倒是有理,自个儿偷偷和媳妇逃了宴席,若是再迟一些,朕怕是今日也唤不到你了。”

陆明钦垂眸不语,另一边有宫女到他身边想为他摘下披风,却被他略抬两指拒了。

焕帝知他没打算久留,可在看到他对自己的心思无半分遮掩时忍不住又笑,“如今连半分面子都不愿给。”

“圣上唤我来想必不是为了叙旧。”陆明钦静静地看着他,墨黑瞳仁沉寂,“是为最近搜查到的反贼吗?”

“行了——”焕帝沉沉打断他,他又低下头写了半个字,语气稍缓了些,商量道,“张忠德那事,便先由朕扣下可好?”

他说起这事来,眉目也不自觉泛上几分感慨,“到底伺候了朕多年,虽说如今被查出谋逆之事,但到底都是没影的事。”

陆明钦闻言垂眸无声笑了笑。

圣上虽不喜张总管行事乖张,也埋怨他过于偏激,总是因仇恨而偏离原定的计谋,譬如对秦奕药物变本加厉的掌控,譬如当初差点杀了陆明钦。

若非张忠德过于迫切,陆明钦也没能那般顺利发现此事。

原先他还有心思与焕帝周旋,可如今局势有所不同,再藏着掖着,太子那边不可谓不被动。

“张总管自不可能是所谓反贼,”陆明钦眉目波澜不兴,意味深长道,“他可谓是,忠心耿耿。”

话音落地,焕帝眉眼一厉,他目光如刀,瞬间显现出先前未有的锋利感,“从瑾这是何意?”

陆明钦捏了捏腰间的香囊,才压住心中想要撕破脸皮的暴虐,于他而言,这些人虽都无关紧要,可有时还是会下意识泛上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