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江南2配角视角慎看(第2/4页)

以往孙柚见此情此景必定得惊奇一番,可如今怀中的小家伙都快没了呼吸,她咬咬牙,稍搂紧点越过长长的队伍,一眼便瞧见了立在门前的告示。

告示两个大字锐利遒劲,风骨顿生,下面的字却要秀气许多,写着今日免费问诊的注意事项。

里头有好些个她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词句,譬如“民令牌”她便听爹说起过。

这是最近那位从盛京来的陆大人下发的诏令,依据百姓们近三年的收成制作的令牌,最低层级的百姓可依此领些免费的粮食,还可以享受一些优待。

孙柚父亲谈起此事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怒骂陆大人是个烂好人,

孙柚并不能苟同,如今冻灾才过,世家大族们却急于敛财,她也知休养生息的道理,这般久而久之必造成动乱。

此时医馆的告示上便表明每年收成低于一石的百姓可得免费问诊的机会,最近天凉,风寒入体的百姓并不在少数。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排在医馆门前。

孙柚一面腹诽,一面唤住正要往里走的那个丫鬟,“这位姐姐——”

被唤的人一回头,孙柚便认出这是那日在巷子里瞧见过的丫鬟。

她心中不知为何一松,面上尽量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举着手中的外袍道,

“我家的小狗得了重病快不行了,这位姐姐能先帮它看看嘛?要多少钱都可以的。”

孙柚话一说完,便见眼前的丫鬟目光往她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她的手指头上,孙柚便将自己发红又破了皮的指尖缩了缩。

盛京来的就是不一样,她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某些她们灵州女子未能拥有的东西,

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往她身上一看,孙柚脊背都开始发毛,尽管她只是一个丫鬟。

孙柚开始忧心起自个儿来,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是很好看——至少与她们巷子里妇人们所说的漂亮是不一样的,

肌肤不够白皙,眉眼不够柔和,导致她娘亲天天逼着她练仪态,

尽管如此,府中还是有不少下人私底下说她像个不伦不类的猴。

如今强装出这般楚楚可怜的作态......

好在那位看着便很能干的丫鬟只是思忖了两瞬,便开口道,“你同我进来吧。”

孙柚欣喜地应了声,忙提步跟在她的后头,

灵州寸土寸金,可这医馆居然南北通透,北边还有个小角门通往里面,就算是店面,也足有四五间同孙柚闺房那么大的房间并在一块,

盛京来的如此财大气粗,她难免有些小家子气地畏首畏尾,加之里头暖烘烘的,她身上被冻伤的好几处都开始发起痒来。

丫鬟将她领到最里面的那张木桌上,不言不语静了半晌,

手心的小家伙又动了动,孙柚着实没能忍住。

她稍抬头,却见桌后端坐着个女子,一席月白云纹棉衫,五指纤细,正搭在放在软布垫上的一截腕上,指节微弯成有力的弧度,

她半阖着眸,好似在感知着什么。

孙柚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从女子乌黑纤长的睫毛上缓缓下移,流连过挺翘的唇珠,再至小巧的耳垂。

才没看几下,孙柚忽地感知到头皮一炸,好似有道寒光般的感触在面上蔓延,她猝不及防望过去,正好落入一双黑沉沉的眸中。

她现如今才发觉女子右后方摆了张黑木太师椅,矜贵清冷的男人靠在上面,指间捏着本册子,手臂随意弯曲,明明是极为慵然的姿态,却有种不容小觑的沉沉气势。

他望过来时,明明眼里没有什么,只是平静的一眼,却让孙柚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好了,将这药方子拿到那边去抓些药,今日五味子同白含叶一起买比往日要便宜很多。”

轻软松甜的声音自桌案前传来,若真要让孙柚形容,她此刻贫瘠的脑袋里便只能冒出“玉石相撞”“春风吹拂”这样的字眼。

“这位是......”看诊完后,女子总算把目光放到了身前这位只着里衣的孩子上。

说是孩子也不应当,孙柚今岁十又一,正是身子骨抽条的时候,可少女瘦得很,像是没吃饱饭一般,唯有望过来时的眉眼桀骜,透着股宁折不屈的倔强。

孙柚对下意识躲闪着这位夫人的眼睛,边上的丫鬟已然替她出声,“说是家里的小狗突发了疾病,想让夫人看看呢。”

孙柚忙把外袍往前一递,但她不敢说话,只瞧着漂亮的夫人伸手接过,把外袍放到桌上后轻轻展开。

她眉头微蹙,耳边天青色的耳坠摇曳着细光,直直闪到孙柚的心里,

孙柚舔了舔唇角,忽觉嗓子有些沙哑,“夫人,您可瞧出些什么?”

这位夫人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焦急,先是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才对着身边丫鬟道,

“你先让碧云她们来看诊,小狗有些严重,我去里头替它看看。”

说完,她拂袖起身,轻轻捧起那件已然脏污的外袍,丝毫不受影响般朝孙柚示意朝里头走去。

奇怪的是,那位一直坐着的陆大人也跟着起身,一副寸步不离的样子。

孙柚心里默默腹诽,这位陆大人可真不能独立行走,非要缠着漂亮夫人作甚,像是生怕有人能将小夫人吃了去。

角门后是打通了的隔间,里头有道黑幕布,月白色的身影一弯腰便进了里头。

孙柚正想跟上,却被那位丫鬟拦住了。

陆大人冷冷瞥她一眼,提步要去掀幕布,也被丫鬟拦住了。

他眼眸黑沉,似要讨个说法。

丫鬟噗嗤一笑,“世子爷,夫人说里头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哎——别那么看着我,我是要去端热水的,这些粗活怎能由您来干呢?”

他们二人便只好在帘布外头等,孙柚一直垂首揪着手指头,把上面的根根突刺都给拔了,

灵州的冬日冻到骨子里,天冷干燥,她娘又逼着她绣花,手上长冻疮也是难免的事。

绣花绣花绣花,把花都绣烂了她也是没长进的。

身边的男人一直都很安静,又从边上的圆桌前拉了条圆凳子坐下,兀自垂眸看着册子,一句话都没说,存在感强得很。

孙柚借着角度偷偷瞥了眼,却发现这是本关于税务的账目,她一眼便看了一整页,从中寻出些许不对劲来。

可是......如果就这样说出来会不会太失礼了些,若是这位陆大人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她岂不是自取其辱?

正巧方才那位丫鬟接了盆水过来,又把外袍放到孙柚手里,便匆匆忙忙赶到里头去帮忙了。

孙柚垂首看着手心中的厚棉袍,一股酸涩直直冲向鼻尖,她已经很久都没这种感触了,连娘都说她心硬的像颗石头,不哭不闹,只知道逃。

待那位夫人出来时,已过了不知多久,孙柚将外袍牢牢裹在身上,脚早已站得发酸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