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前世2

谢知鸢醒来时头痛欲裂。

破碎的记忆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全部涌入脑中,刺得她本就睁不开的眼睛发酸。

昨夜表哥差了个小厮送自己回宴席,可她当时哭得止不住泪,在男人离去后自个儿又吹了会儿凉风才回席。

幢幢灯影未灭,谢知鸢频频思及男人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字斟句酌过后无度的酸楚与痛苦泛上心头,更多的却是后悔。

仗着娘亲在身边,她又喝了好些酒。

好似这些酒入肚,先前与表哥说的那些话也都有了借口。

她不过是醉了,谁会把一个喝醉的人的话放在心上?

就算第二日再撞见他,她也能以往常的姿态落落大方当做什么也不知晓。

喝多了的感觉很难受,感触本该在“难受”上的,可脑中那些片段却明晰得打断了一切思绪。

“我只将你当妹妹”

“劝你趁早歇了那些心思”

一字一句,重重敲在她的心头。

她从未见过他那般生气过。

自从与表哥相识,谢知鸢眼中的他向来都是沉稳淡漠的模样,好似能将一切掌控——即便是承安郡主同他表明心迹,他也是礼让地回绝,并未有半分不妥之处。

昨日他那般生气,是因为她抱了他吗......

谢知鸢捂着额头白了脸,待适应完亮光半睁开眼,才察觉自己躺在不算陌生的床上。

“谢小姐醒了?”正好有丫鬟端着木盆与水入内,边放下手中的东西边望过来。

见她一脸诧异,她笑着解释,“谢小姐怕是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处吧。”

“昨夜您误将酒当茶喝了,醉得很,谢夫人怕途中出了什么事,便将您先送来陆三小姐这了。”

她话音方落,外头吱呀一声,有道身影推门而入,见着谢知鸢醒了想调侃,却在注意到她的脸色时转为担忧,“如今感觉怎样了?脑袋还难受吗?叫你不会喝酒还偏要喝,现在倒好了吧。”

谢知鸢忙告饶,用的是谢夫人替她寻的借口,“这不是拿错了嘛,我还以为是茶呢,先前吃了点混酒的菜,后来脑子有些不清醒......”

陆明霏没好气嗔了她一眼,挨着她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角才松口气,“好在没发热,方才安珞还要说要见见你,不过我瞧你这样......还是好好休息吧。”

此话一出,谢知鸢心蓦地一突,

“她寻我做什么?”她将身上的薄被翻至一旁,脚搭着绣鞋坐直了身子,“安三小姐认识我?”

心里却开始后悔,昨日她那番表明心迹的痴话不会被安珞听到了吧。

果然酒这种东西就是容易坏事,表哥都要定亲了,她居然还为着一己私欲去打搅他们。

陆明霏扶着她起了身,又将丫鬟递来的布巾放到她掌中,漫不经心道,“她当然认识你呀,方才提起你时话语里还很是好奇呢,听闻你现如今就在陆府,所以才想见见你。”

谢知鸢缓缓捏紧手中的布巾,濡湿温热的水流至指尖,她抿唇笑了笑,“那明霏得陪在我身边,你知道我怕生的。”

陆明霏捏了捏她的鼻头,戏谑地轻笑,“我什么时候落下过你了?”

*

安珞住在陆府的桉花院里,是离停南轩最近的院落。

谢知鸢到时她正巧在晒书。

端雅灵秀的少女在日色下摊了摊泛黄的书页,细心地把它别在竹架子上,纤瘦的指尖拂过翘起的书角,听到脚步声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对着来人露出双水润的乌眸。

“怎么想起晒书了?”陆明霏俯身从边上拎起一本没摊开的,扫了眼书封,便不感兴趣地放下了。

安珞笑了笑,“来盛京时我行的是水路,那几大箱子书难免受了潮,前半月我看完了趁手的,才发现这底下的境况,趁日色尚好,便拿出来晒晒,若不然啊,都要没书看了。”

谢知鸢目光在那一大架子的书上扫过,调转回来时,才发现安珞正巧看向了她。

“这位是就谢小姐了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个出色的美人。”她的声音如人般温柔,却好似生了倒刺般在谢知鸢脊骨上层层刮过。

她知晓自己宿醉过后的脸色有多苍白难看,如今都不需要找其他借口来掩饰。

陆明霏知道谢知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会不安,所幸将话头都接了。

几人聊着天入了屋内,谢知鸢默不作声听着,看安珞仪态大方挑不出一丝错处的模样,越发觉得羞愧与自卑。

待丫鬟上了茶,她又笑着问谢知鸢在哪读书,可看过何书,平日里喜欢做何事,

明明都是小姑娘家正常的话题,谢知鸢却越答越不安,脸上的臊意与声线里的颤音怎么都止不住。

陆明霏看她这怂样,试图缓和气氛,“她就是有些怕生,多聊几句就好了。”

“不打紧的,”安珞轻轻抿了口茶,眉目的笑意未停,“我听从瑾谈及自己有个表妹,原以为是活泼的性子,如今这般倒是我太冒昧了。”

“先前思及将来许是要常常相处的,这才说想见一见,妹妹莫要计较我心切,毕竟我这也是头一回,碰着与从瑾有关的难免想多了解一些。”

她这话的意思不难猜,陆明霏没听出来,谢知鸢却听懂了。

既表明她同表哥关系亲厚,又暗示谢知鸢在他那不过是随口一提的关系。

谢知鸢听得难受,又担忧昨夜那幕是否被她瞧见了,一时之间不上不下,不知是个什么感触。

“说起三哥,娘可有说过到底何时定亲?”陆明霏果然没听明白,只是见谢知鸢脸色不好,才匆匆忙忙转移了话题。

“陆夫人说的是下月,”安珞对着谢知鸢温声道,“届时还请谢小姐赏脸来定亲席一聚。”

对着她的笑脸,谢知鸢勉强展颜也跟着笑了笑。

*

谢知鸢浑浑噩噩回了家,又浑浑噩噩睡了个昏天黑地,怎么叫也叫不醒,直把谢夫人吓坏了,都快请动谢老爷子替她看病了,她才生龙活虎地又出现家人面前。

在谢夫人问起时,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没事的,不过是那日酒喝多了些,脑袋转不过来呢,晕乎乎就睡得久了些。”

她对外一律都是这个说辞,还没等谢夫人有疑虑,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家里人见她与平常无异,便都放下心来,殊不知谢知鸢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副阳光明媚的不着调模样,私底下的泪却早已沾湿了枕头。

她开始沉迷于听茶馆的说书先生讲各种奇诡的故事,毕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便只得将所有期望放在故事里。

一日她听说书先生谈起长平侯意欲续弦一事,话里话外都为这位多年丧妻却还未娶的年轻侯爷可惜,只道深情还是敌不过时岁。

说书先生不过感慨两句,底下却有百姓愤愤不平,觉着那长平侯先前种种不过是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