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铜雀台

虞乔的神志恍恍惚惚, 残存的意志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卷起她的袖子,冰凉的针头扎进血管中抽血。

她挣扎着想睁开眼, 但是却没有力气, 鼻尖萦绕着的是熟悉的气息,虞乔手指松松拽着男人的衣服,随即被紧紧回握。

周宴深的声音在她耳边:“乔乔,是我。”

她终于放心地昏睡过去。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梁淮在花里藏匕首当真吓到了她, 她竟然罕见地在梦里梦见了梁淮。

忘记了是哪一年的冬天,梁宏生生意上出现问题,整天在家里愁眉苦脸,一个不对动辄便动气, 于是虞乔那段时间尽量避着他走, 不出现在他面前。

突然有一天,梁宏生敲开她的房门, 手里拎着一件衣服袋子:“乔乔, 过来试试爸给你买的新衣服。”

她原本是喊梁宏生梁叔叔的,可他执意要她喊爸,说领养之后法律上他就是她爸爸。

虞乔只好放下笔, 去试那件衣服。

那时候是冬天, 没下雪, 但是很冷, 空气阴湿。梁宏生递给她的却是一件红色露肩裙,一字领偏低, 少女姣好漂亮的锁骨一览无遗。

虞乔穿上, 又冷又不适地走出去。

梁宏生很满意地点点头:“就穿这件吧, 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

“外面很冷。”她低声。

“冷你不会穿个羽绒服外套吗?”梁宏生不耐烦地摆摆手,“就穿这个,跟我走。”

穿了羽绒服外套,还是会进风。虞乔一路沉默跟着梁宏生上车,跟着他到餐厅,跟着他进包厢,不知道要吃什么饭。

梁宏生从来没有带她出来吃过饭。

包厢门一开,浓重的酒气和烟草味混着热风扑面而来,熏得虞乔鼻头一蹙,梁宏生则陪着笑走进去:“邹总,大驾光临啊大驾光临。”

“梁总。”那位被称作邹总的男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动都没动,啤酒肚几乎快把衬衫扣子撑爆开。

梁宏生堆着笑,神情不变,手掌拊上虞乔后背,推着她向前:“乔乔,快见过你邹叔叔。”

虞乔被推得稍微一踉跄,扶着桌子站稳,声若蚊蝇:“邹叔叔好。”

那位被称作邹总的中年男人眼睛骤然一亮,盯着她不放:“老梁,这是你女儿?”

“是啊。”

“以前都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难怪老梁跟个宝似的藏着。”邹总说着话用手摸过她扶着桌子的手背,眸里滑过一丝兴奋,“乔乔是吧。”

虞乔吓了一跳,像被蛇碰到一样倏地收回手,结结巴巴:“对,对。”

“你这孩子,这么紧张干什么,去陪你梁叔叔聊聊天。”梁宏生把她推到邹总身边坐下,虞乔想拒绝,推推搡搡间羽绒服拉链下滑,露出里面夺目的红裙,锁骨白腻剔透。

她霎时慌张无措,拢紧了自己的衣服。

再蠢,此刻也知道梁宏生想做什么。

虞乔却无处可逃,梁宏生借口催菜出去了,包厢内只剩她和那个邹总。中年男人色眯眯地看着她,身上笼罩着油腻的烟酒气,肥大的掌心滑腻腻拍拍她的腿,而后直接就想撩起她的裙摆。

她脸色唰一下就白了,尖叫一声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说:“邹叔叔,我,我,我去找找我爸。”

邹总却气定神闲地在沙发上坐着,嗤笑一声,目光赤-裸裸地上下打量她:“找你爸?你不清楚是谁把你带来这里的吗?长一张狐媚脸给老子就乖点,说不定爷开心了,能救救你家的公司。”

虞乔浑身血色尽失,房间内开着浓重的暖气,她使劲去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空调运转发出的每一声细微的声响,都在加重她的绝望。

邹总边解衣服边向她走来,嘴里冷笑着。

她手指紧紧掐着指腹,视线向四处搜寻可以反击的物品,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砸门声和剧烈的人声争吵。

“都给我滚!”少年的声音隔着重重的门传来,一下一下拿椅子砸着门,怒气像被点燃的炸-药。

是梁淮的声音。

虞乔一愣,那邹总也明显被惊到了,脸色一沉,嘴里吐着骂人的脏字,想打开门好好教训人一番。

下一秒,门轰然被砸开。梁淮身后是一群傻了眼的服务员。

他走进门,扫视一圈,满脸阴鸷,二话不说,拎起桌上的酒瓶狠狠朝邹总头上砸下去,酒瓶碎片伴随着中年男人尖利的哀嚎声四分五裂。

而后,梁淮用自己口袋里的手帕擦干净手,走过来,牵上已经呆在原地的虞乔的手,温柔地将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好,动动唇说:“姐姐,我们走。”

她呆呆地跟他走出酒店,走进凛冽的寒风中。

接着,梁淮被警察带走,折腾到好晚,梁宏生才带着他从警局回来。

门从里面反锁着,虞乔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一言不发听着外面的争吵声。

梁宏生一挥手,桌上所有的陶瓷茶具应声而碎,他暴怒:“你疯了吗!”

他指着梁淮的鼻子骂:“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你知道老子废了多大的劲把你从警察局捞出来吗!和姓邹的生意也算完了,公司垮了你他妈直接喝西北风!”

梁淮的声音尚带着稚嫩,冷漠得像一块寒冰:“喝西北风?你要是再动她,我直接死给你看。”

他一字一句,说得梁宏生手指发抖:“你——你——你!”

梁淮无波无澜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上楼,拿着钥匙开虞乔的门。

虞乔浑身冰凉,坐在地上,抱着自己,隐隐颤抖。

梁淮跪在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房间里没开灯,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只照及虞乔身后,她仍处在一片黑暗里。

少年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瘦削苍白的面容隐在半明半昧之中,阴鸷又病态。

他朝她的方向伸手,手指修长苍白。

虞乔惊恐地往后退,少年却突然一伸手,猛地抓住她的头发——

痛——

极致的痛,她瞬间龇牙咧嘴,溢出生理性眼泪。

梁淮却缓缓勾起一个笑,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欣赏着她的眼泪和痛苦。

“姐姐。”他用最深情的语气,贴在她耳边,说着最叫人恶寒的话——

“这世界上除了我,谁都不能伤害你。”

“即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头痛欲裂,画面一闪,是下午时分,梁淮抱着花,嘴角噙着笑:“姐姐,你喜欢我的杀青礼物吗?”

是鲜红如血的曼陀罗,中央冷光锋利,柔嫩的花瓣中却藏着锋利的匕首。

这就是梁淮的礼物。

歌她猎猎锦花,又刀刀直抵咽喉,要她性命。

——“不要!”

虞乔猛地从梦中睁开眼睛,冷汗涔涔。

视线里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屋外已经天黑,白炽灯刺眼明亮,床边将要滴尽的葡萄糖映证着她此刻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