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俞知岁十岁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听到严松筠的问题, 俞知年目光微微一闪,“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都是陈年往事了,你有兴趣?”

“岁岁说漏嘴的。”严松筠回答道, 一脸坦然地望向他, 一字一字地重复着俞知岁当时说过的话, “虽然很感谢你夸我, 但十岁以后,我就不敢这么想了,谁知道明天我会不会就死了, 但钱还没花完呢?”

“你看, 是她先提到这个时间节点的, 所以我猜测, 那一年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还是影响到她三观的大事。”

严松筠的猜测有理有据。

每个人的性格形成都与其成长生活的环境密切相关,俞知岁喜好奢侈享乐, 活在当下,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 喜欢热闹, 都不是生来便如此的。

俞知年听着他的话, 心里不禁咋舌, 这人记忆力也太好了,要是谁说话得罪了他, 那不得被记到死啊?

他笑了一下, “你说得很对, 岁岁十岁的时候, 确实发生过一件天大的事, 那是自从她爸妈去世以后, 俞家少有的几件大事之一。”

严松筠闻言摆出倾听的姿势,“哦?”

见他真的想知道,俞知年便摇头笑笑,“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我妈亲生的,而是十岁时被她从福利院领出来收养的。”

严松筠点点头,客观评价道:“姑姑的识人能力我向来是佩服的。”

一个女人,在兄嫂去世以后,一力撑起整个俞家,不仅保住了公司,还将公司做大做强,收养的儿子也知恩图报,一心一意辅佐她经营紫荆矿业,兢兢业业。

严松筠很难不佩服这样的人,况且她又是抚养俞知岁长大的人,在他看来,和正经岳母也没两样了。

俞知年笑道:“其实我妈以前眼光很差劲的,她自己也经常说,是因为吃亏吃得多了,这才锻炼出来了,不过人嘛,只要不是真的智力有缺陷,都是这样,要不怎么老话说吃亏是福呢。”

他一面说,一面转着左手中指上一枚戒指,严松筠知道他这是在思考和回忆,也不打扰,只执起茶壶,给他添了点茶。

“我妈这个人,以前运气是有点差的,嫁的前夫虽然家里资财颇丰,但为人刚愎自用,是个自以为是又看不起女人的大爷,我妈给他生了儿子之后,他就觉得稳了,觉得我妈离不开他了,开始在外头搞三搭四,被我妈抓奸在床。”

“我妈性子烈,虽然那时候她三十一岁了,人家都说过了三十的女人豆腐渣,离婚了就找不到再好的了,但她还是想离婚,偏偏这时岁岁的爸妈也出事了,俞家的矿啊,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无主的,多少人等着生吞活剥了紫荆矿业。”

“唐家欺负俞家的话事人没了,当即就决定同意我妈离婚,离婚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要,只是想带儿子走,她的儿子叫唐贺,是个懦弱又自私的人,他听了唐老太太亲妈不可能不认自己儿子的鬼话,信了,又害怕跟着我妈回俞家后要吃苦,所以不肯跟她,要留在唐家。”

“我妈争取了好几次都没用,他已经被唐家人哄住了,我妈心灰意冷,不再跟他来往,唐家怕她把孙子抢走,对外说已经断绝了母子关系,我妈去找他,他不仅不肯跟我妈走,还劝我妈跟他爸和好,说给唐家认认错就可以了,从那以后我妈就再没管过他的事。”

这些俞敏华的旧事听起来似乎与俞知岁毫无关系,但严松筠却没有打断俞知年的叙述,他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

俞知年说得渴了,就抿了口茶,继续道:“我妈回了俞家,她以前都没怎么工作过,一下就要撑起一个公司,当然很难,加上矿上……你也知道,能开矿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她又是个女人,那些人看不起她,想欺负她,还说只要她嫁过去,就会帮她保住紫荆矿业……”

那样矿是保住了,可还姓不姓俞,就难说了。

又还有个才六岁的俞知岁要顾,俞敏华一狠心,决定以后都不嫁人了。

磕磕绊绊的两年下来,紫荆矿业俞父在时招揽的人才,有些已经另谋高就,留下来的都是忠心的老人,他们帮着俞敏华稳定局面,也好在俞敏华还是有能力的,紫荆矿业这才逐渐走出困境。

她工作忙,顾不到俞知岁,家里保姆也只能照顾衣食住行,至于她在学校怎么样,是被忽略了的。

“我听说岁岁刚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因为是就近入学,很多同学家里都知道俞家的事,有些小孩就欺负她,说她没爸没妈没人要。她又倔,不告诉家里,也不告诉老师,转天想了个办法,砸了人家玻璃,然后说是那几个同学干的,那几个小孩就被房主骂了一顿,告诉他们的家长,她就被那几个小孩找麻烦,她也不服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跟人家打成一团,直到老师打电话来,我妈才知道她在学校野成这样。”

再后来俞敏华觉得俞知岁这样下去不行,最好还是要有一个伴,比她大一点,能管得住她的最好。

于是俞知年就这样从福利院被接出来,成了俞敏华的养子,俞知岁的养兄。

“还特地给我取名知年,一听就知道跟她是兄妹。”

俞知年摇头无奈地笑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只有她喜欢我,我才有机会在这个家待下去,就想讨好她,可是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难讨好的小魔星。”

“她很聪明的,看一眼就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被迫还是自愿,所以她不肯跟我玩,说我虚伪,那时候她才八岁啊,就像小大人一样了。”

俞知年说到这里又笑起来,仿佛想起很有趣的事,严松筠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难以忽略的烦躁。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端起茶杯喝了半杯茶,微凉的茶汤暂时压下了这股蠢蠢欲动的躁意。

“后来她可能觉得我烦了,就去问我妈,是不是他不讨好我你就要把他赶出去?我妈大吃一惊,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说是她观察出来的,我妈为此跟我谈过,向我保证不会将我送回福利院去,我才大松一口气。”

“我就想着,既然她不喜欢我,我还是不要触她霉头比较好,就不每天往她跟前凑了,结果谁知道她又愿意跟我玩了,自那以后我们感情才好起来。”

“过了两年,她十岁了,秋天的时候我就得升初中,那时候初中还得考呢,为了考上重点中学,我妈让我去补习,就没办法经常带她出去玩了,她很调皮,有天偷偷跑出去……”

严松筠听到这里,心里一动,知道俞知年铺垫那么久,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那段时间不太平,公司的矿上出了事,有工人早上开工时候,发现了工友的尸体,警方来人调查,矛头直指跟紫荆闹得最凶的一个竞争对手,对方被带走去调查,查出来是□□,我妈一边安抚死者家属,一边让人抢了对方一个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