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俞知岁去过容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看牙齿, 但从来没有进过容医大的大门。

一步都没有,她看见那个校门都忍不住再给一脚油门赶紧离开。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嫁给一个从那里出来的男人。”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往窗外看, 看见校门口指挥交通的交警叔叔, 和他身边的红色水马。

严松筠一边找地方停车, 一边吐槽她:“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什么叫从那里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前科呢。”

俞知岁吐吐舌头,问道:“说好的你在外面陪我的, 不许走远哦?”

严松筠嗯了声, 有些无奈:“都问了四五遍了, 你是多信不过我。”

“我怕嘛。”俞知岁有些讪讪的应道, 眉头拧了拧。

今天过来学校看比赛, 俞知岁便想顺便看一下牙齿,看是不是要把智齿拔掉。

于是他们很早就出门, 一路上俞知岁都在忐忑,她不想一个人去看牙医。

到了医院九点还不到, 俞知岁预约的号在很前面, 刚到诊室外面没多久, 就听到叫她的名字了。

她紧紧攥着包带, 扭头看严松筠,“……我、我进去了?”

严松筠对医院的一切都很熟悉, 他是不觉得怕的, 但他很能理解俞知岁的害怕。

“进去吧, 我就在外面等你。”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推开诊室门让她进去, “去吧, 别怕。”

俞知岁眉毛一皱,他就说:“你要坚强点,岁岁,多大了还怕看牙,合理吗?”

为什么不合理?俞知岁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个流泪的小人在上蹿下跳。

她胆战心惊地进了诊室。

严松筠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他想陪着她,但温柔的女牙医还是提醒道:“是家属吗?我们现在是一人一诊室哦,请家属在门外等候,有问题会喊你的。”

严松筠表示理解,安抚地看了一眼俞知岁,倒退着出去了

他走了以后,诊室门也关上了,牙医让俞知岁躺下,拿出口镜来检查她的牙齿,用探针轻轻探查着。

嘴巴大张的动作让俞知岁有点不舒服,但因为没有拔牙的工具,也没有电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尚能忍受。

她躺在检查椅上,人特别老实,医生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为了缓解她的紧张,甚至还主动和她聊起和牙齿无关的事。

“你老公看起来很关心你哦。”

“……嗯嗯,是。”

俞知岁应了声,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眼角微微弯了弯。

其实严松筠倒并不担心她在里面会怎么样,只有些不放心她的情绪,他在门外等着,有些犹豫要不要推开诊室门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正踌躇时,忽然听到有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过来:“严师弟?”

严松筠一愣,扭头循声望去,见到是当年实习时带过自己的一位师姐,忙打了声招呼。

“大忙人怎么在这儿,等看牙?”师姐笑着问道。

当年这位师弟都已经考上研究生了,可是到了转年三月份,有人问起他以后跟哪位导师读哪个科,他却满脸遗憾地说不去读了,大家都觉得很惊讶很可惜。

人人都要问一句为什么,他说要回去跟老爸学做生意。

于是大家的可惜之情又倏地收回去大半,讲真,当医生是混口饭吃,做生意也是混口饭吃,既然怎么都是为了生活,那还是回去当老板更好。

直到他毕业典礼时,淮升国际给学校捐了一千万的助学基金,大家才听说他是淮升国际的继承人,是严淮升的儿子,理解之情又都变成了羡慕。

以为人家只是小生意,结果却是上市大集团。

咱就是说,同学,你是回去当总裁的,遗憾个毛线球啊?!

严松筠应道:“我太太过来看智齿,刚进去没多久,我在等她。”

师姐闻言眼睛一亮,“你老婆啊?你怎么不进去陪着?”

严松筠没察觉出哪里奇怪,认真道:“现在是一人一诊室,家属也不让进去。”

师姐哦了声,笑得有些揶揄,道:“我前几天听学生议论说有个富婆跟个明星闹起来了,还说富婆的老公是个恋爱脑,我心说恋爱脑的女人我见过,男人还没怎么见过,好奇一搜,好家伙,这不是我师弟么!”

“原来脑子那么灵光的一个人,结了婚就恋爱脑了,这可真是命运无常,哦?”

严松筠顿时大囧,完全没想到师姐会忽然提起这茬。

“呃、这个……怎么说呢,也还好,自家人总归要支持自家人的……”

他辩解了两句,发现怎么解释都有点说不清,干脆就笑道:“师姐应该能理解才对,要是你有什么事,师姐夫敢公开不支持你,你怎么想?”

“我想结果了他。”师姐微微一笑。

严松筠便一摊手,“你看,我也是为了保命。”

话音刚落,身后的诊室门开了,俞知岁疑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保命?保什么命?”

严松筠笑起来,回身将她拉过来,给她介绍自己的师姐。

看见对方一身白大褂,俞知岁下意识有些怂,打招呼的时候竟然很乖巧,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一点都没有平时长袖善舞的样子。

严松筠觉得她有点怪怪的,但又不好立刻问,只好按捺下疑惑,同师姐又聊了两句,这才分开。

下楼的时候他才问:“岁岁,你怎么了?是不是牙齿哪里不好?”

“还好,但是医生建议我把智齿拔了,说现在不拔等以后备孕也是要拔的。”

她有些郁闷地撇撇嘴,“我就不,能拖一天是一天。”

严松筠觉得这也不算大事,但是,“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有些疑惑,俞知岁也有些疑惑,“……有吗?”

俩人站在楼梯上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纳闷,一个觉得我没有不高兴,另一个觉得你明明就不对劲。

严松筠只好道:“你刚才很……安静,平时你认识新朋友不是这样的,还是……你对我师姐有意见?”

他最后一句问得有点小心,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俞知岁一噎,难得对他的表现表示无语,但是要她说为什么,她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没有,就是……就是……”她努努嘴,小声道,“我有点怕医生。”

严松筠一愣,随即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里笑意流淌,忍俊不禁道:“你又不是小朋友了,有什么可怕的。”

“怕拔牙,然后就……”俞知岁有些赧然,拉了他一下,“走了走了,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严松筠一边走一边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脑洞大开:“这可怎么办,以后等有了小朋友,他生病,你带过来看病,他怕医生,你也怕医生,娘俩站在门口互相抱着一起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