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一声叹息

白柔霜在教月儿烹饪蘑菇,自从昨日她们一行得胜而归,带回了包括针线在内的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魔宫的下人们都待她们很是亲近,尤其是厨子,他解了多年心结,此时非常大方地将厨房借给白柔霜随意折腾。

她准备做一道炸蘑菇,便先把蘑菇洗净焯水,月儿和厨子在一旁茫然地看着她。

白柔霜嘴角一抽,月儿茫然也就罢了,你一个厨子也跟着茫然,是平日连焯水这个步骤都没做过吗?

她情真意切地望向月儿:“你受苦了。”

“……”

把蘑菇捞起来后,白柔霜从备用食材中取了一只鸟蛋,打破后嗅了嗅,比鸡蛋腥气重些,不过也能凑合着用。

“这鸟蛋你们平日是怎么吃的?”白柔霜问。

“就煮着吃,”厨子挠了挠头,“对了,我听说你们凡界有什么虎皮鸡蛋,但我们魔界没有老虎,用壁虎的皮代替成不成?”

“……”白柔霜已经开始心疼魔尊和他的一众下属,“不成,真的不成,千万不要。”

厨子挺遗憾:“有机会给姑娘看看我自创的菜谱,咱们交流交流。”

“……好。”白柔霜颤着声音勇敢应下。

炸蘑菇很快做好,油锅里散发出阵阵香气,白柔霜麻利地将蘑菇捞了起来,放入盘中,分给厨子一份,后者尝了一口,突然陷入沉思。

白柔霜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勉强,和月儿两人捧着炸蘑菇,去了花园,坐在大蘑菇伞盖上开始进食。

如果蘑菇有灵智的话,这场面将堪称残忍。

月儿咬着蘑菇,对白柔霜竖了个拇指。

“为什么你的名字和魔界其他人风格似乎并不统一?”白柔霜终于忍不住,向凌月婵问出了这个问题。

月儿莞尔:“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她在世时很喜欢人间的诗词,月婵月婵,素云凝淡月婵娟。”

白柔霜无意触及她的伤心事,连忙又道:“你的姓氏也很好听,正衬这个名字。”

“凌吗?其实我不姓凌,凌月婵只是名儿,母亲当年给我取这种凡人的名字,是希望我将来在凡间行走能方便些,她特别向往人间,总希望将来魔族可以和人族和平共处,互通有无,她还给我准备了很多去人间可以穿的漂亮裙子,”月儿摇了摇头,“可惜她终究没能等到那样一天。”

白柔霜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地安慰着。

月儿又继续道:“所以,我其实不姓凌,我父亲也不姓凌,他姓齐鲁啊哇啊呀咦巴鲁……”

白柔霜目瞪口呆地听着月儿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响,干笑两声:“这姓氏还挺长的。”

“是啊,”月儿笑眼弯弯,“你该看看他在政事文书上写自己全名时的痛苦模样。”

白柔霜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月儿又解释道:“我们魔族幼时只使用姓氏,待十五岁后可以自己选择名字,或由亲近的长辈帮忙取名。”

“你是说……那些什么琉璃心肝、勇者无畏,都是他们自己取的名字?”

“嗯。”月儿颔首。

白柔霜若有所思:“原来是十五岁时取的名字,解释了我很多疑问。”

“这名字还能再改吗?”一道女声从她们右后方幽幽传来,随之一颗脑袋从蘑菇杆中探了出来。

“师姐?”白柔霜被惊了一惊,“你昨晚就睡在花园里?”

“嗯,我想试试睡在蘑菇里是什么感觉。”许疏楼伸了个懒腰,从巨型蘑菇杆里滚落出来。

月儿笑了笑,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还可以向名字里加字,比如门房原本就叫李三,后来遭遇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才给自己改名叫李三·色衰而爱驰。”

“……”能细说说是什么事吗?

许疏楼慢悠悠地爬上蘑菇伞盖,和她们坐在一起,白柔霜注意到她脸上微带倦意:“昨晚没睡好吗?”

月儿也问道:“是不习惯蘑菇屋吧?”

“没有,蘑菇里面很柔软,我只是做了个梦。”

“是个好梦吗?”

许疏楼眨了眨眼,想起了梦中自己的神色,有句话说,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自己。

她摇了摇头:“说不好,但我觉得,大概算不上什么好梦。”

梦里的许疏楼已经半疯了,谁说她在收拾了范阳后,就一定会收手呢?

———

当晚,许疏楼再次入梦。

梦境里,还是那个开满梨花的院落,时间却不知向前推移了多久,这里大概是用了很奢侈的那种灵阵,以保梨花四季常开。有一道身影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向外走着,穿过院落、走过回廊,一路上遇到几个侍女道童,大家却只是经过她,没有人上前搀扶,似乎眼中压根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似的。

“许疏楼。”一道很悦耳的女声响起,叫住了她。

那一瘸一拐的女子便顿住脚步,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略显肿胀的脸。

叫住她的洛浮生很快追了上来,她们二人都穿着素衣,不是纯白,却也低调得很,似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不宜太过高调似的。

洛浮生迟疑片刻,抬手扶住许疏楼:“你还好吗?夫君他……怎能当着外人的面,扇你扇得这般重?”

许疏楼面色没什么波动:“最近门里总是出事,上次是范阳长老,这次是……夫君自然会有些焦躁,难免下手重了些。”

洛浮生颇有些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低头看向她的双腿:“你的腿,还能治吗?”

“许是不能了,问过几个大夫了,都说救治不及时,以后走路便是这样一瘸一拐的了。”

洛浮生眼里便浮出一点淡淡的同情来:“夫君明知道你无能杀她,却还是要罚你……”

许疏楼却很是通情达理:“我和萧雅一道出的门,她被杀了,我自然难辞其咎,只可惜我法力太过低微,只一照面便被打晕过去,连那贼人的脸都没有看清。”

帝女萧雅算是陆北辰后院中比较鲜活的一个,想到她的死,洛浮生纵然和她没什么交情,也不免泛起些许难过:“可你明明也受了重伤,夫君实在不该让你在山下跪了十天十夜……你真的丝毫没有怨怼?”

陆北辰嘱咐下人看着许疏楼,只要她晕过去就会被弄醒,让她继续跪,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废了一条腿,他又没当回事,没能及时请大夫来看,才害她跛了。

许疏楼叹气:“萧雅毕竟是一国帝女,就算她的父皇已经过世,但该给萧国的面子总还是要做的,夫君总不可能自己去跪吧,他身为一派之主,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肯弯下膝盖呢?”

“……”这般姿态,让洛浮生实在无话可说。

许疏楼是当年许氏的公主,与萧国的关系摆在那里,如今却对萧国那几位皇室使臣跪得心甘情愿,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