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掌珠

出了夏, 天气逐渐起了凉意。

这日拂冬见到了晌午了,珑月还没有半点睡醒的动静,不由得有几分着急。

由于姑娘的身世问题, 这段时日府邸里闹翻了天,姑娘也成日里哭哭睡睡, 可虽是能睡, 却也没睡到这个时辰的?

拂冬蹑手蹑脚掀开香炉给她换了一把香,而后又去偷偷掀开帘幔。

这一瞧, 却把她吓了一大跳。

被褥里鼓起的人形轮廓竟是两块枕头?!

拂冬这才慌张起来。

“郡主呢?!”

“郡主人怎么不见了!?”

“你们有见到她走出去么?”

翠微院中瞬间闹腾起来。

一眨眼功夫,珑月人不见了。

寻便了整个王府, 也都说没见过人, 人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锦思拂冬两个吓得神情恍惚,面对着匆匆赶来的长汲的质问, 二人跪在地上解释起来:“昨晚姑娘说她困了, 我们就伺候她睡下了, 将帐幔放下便退出去了,今日一早给内室换了香,怕打扰到她,连床幔也没敢掀......”

———

郗珣听到消息时,正值午朝。

梁帝前些时日患疾一连休朝许久, 这两日才复朝会。

不过每日也仍是那起子旧事。

朝廷党派之争, 又多了位颇的岳家提携,宫中丽妃吹枕边风的纪王。

宫中的这位丽妃显然是个聪慧的女子, 知晓自己肚子里的纵是个儿子, 也与其他几位兄长年岁差的太多, 只怕平安长大也没当皇帝的命。

是以便笼络着全家族, 将人脉压在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如今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素日里温和内敛的文静公子,眉眼间也渐渐有了睥睨天下的欲望。

郗珣随意寻了借口提前出宫,自然没有大臣敢多说一句。

殿外,浔阳公主正巧端着些汤水送来,如今里头正在议事,她便安静立在殿外候着,面上不见半分不耐。

一身天水碧配黄栗留的留仙宫裙,沐浴在日晖中的面孔洁白如新雪,姣好似春月,柔弱绰约。

郗珣与之温和颔首,步履匆匆与之擦肩而过。

他甫一回府,也没急着寻人,令人把奉清寻来。

奉清见状知晓已经是瞒不过去,当即跪在地上,以头伏地。

“主子,姑娘说想看看她父母。”

......

珑月先偷偷去了常府,想在回朔州前见一眼自己的阿父阿母,她先前不敢告诉阿兄自己有多想见父母,她怕阿兄伤心。

她怕阿兄伤心之后将她送回常府,日后与她再没往来。

可她偷偷躲在常宅角门外许久,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她失落之下便放弃了。

纵然她说她一点都不想见父母,阿兄仍说不让她姓郗,让她搬出府邸送她走。

离了阿兄去人生地不熟的府邸,叫珑月早生出了偷回朔州的打算。

去朔州太远,凭她根本不可能一人平安到达,珑月打算出了京就去寻离京城不远的长姐。

她也好久没见过长姐了,听闻长姐都给她生外甥了,珑月还特意将自己小时候玩的值钱的玩具带着,打算全送给外甥玩。

珑月还想偷偷带走糖果儿,奈何要是带它走,只会更快被人发现,只怕奉清都不准她出府。

珑月苦恼了许久,最终只能独自一人揣着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出发,等日后再想法子将婢女和糖果儿接过来陪着她。

她本来打算买下一匹马儿来赶路的。

可无奈她早上没有吃饭就跑了出来,走到街边食肆,闻着大街小巷食肆店肆的叫卖吆喝,珑月不争气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卖炉夹饼,卖炉夹饼喽!不好吃不要银两!”

“新鲜出炉的箸头春,过门香!您想吃什么肉都有!给您炸熟喽!”

满街各种羊肉、鱼肉、角子扁食的鲜香。

珑月心道,她今日偷跑出来的早,眼看时辰还早,肚子也饿了,那干脆吃完了再出发吧。

珑月寻了一家看着最干净的角落里的面肆。

店主是一对瞧着约莫三十余岁,收拾的十分干净的夫妇。

珑月将自己嘴馋许久的那热脍鲜笋汤面点了一大碗。

面肆娘子叫她男人擀面的功夫,一面翻滚着热锅,一面笑着问她:“姑娘您这菜点的别致,我们家虽有这道面,往日里啊旁人总将笋配着饭,混去面汤里倒是罕见。您可吃得了虾仁干儿?葱姜花生油?”

珑月饿的直点头,她说:“我不吃葱,其它的都可以。”

许是珑月近来食欲不振,一时换了府外的面条,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拿着鸡汤筒骨与火腿吊出来的老汤底,奶白奶白的色儿,再用鲜笋切片混入猪肉、鹌鹑肉、香菇丁炒熟激发鲜笋香菇的香味。

拿着上京人吃什么都离不开的豉油与香豆酱加入调味,这面料便是炒制好了。

那食肆老板擀面擀了十余载,手艺只怕是王府的大厨也赶不上,他擀出来的面条香弹劲道,每一口下去都能咀嚼出新麦的香气弹牙来。

那娘子与她笑道:“姑娘赶巧,这面是我母亲种的麦子,昨日才打出来的新面,如今吃新鲜过两日只怕又是就没这股子味儿了。”

珑月嚼起面条来,她吃饭喜欢往上加几勺这几年才兴起的红通通的油辣子,将两腮塞得满满的,一张小脸被辣的粉红粉红的,不停的张唇吸着凉气,像一只粉皮小猪般。

她这般好食欲的模样,也引来过往行人注意,倒是无意间替食肆拉了几位客人。

见有小姑娘吃的如此欢快,带来了好生意,那食肆的夫妻心中十分欣喜,怕她辣着,又连忙给她送来了一碗汤角子。

店主夫妻二人有个跟在店里的小儿,约莫七八岁大,已经十分懂事的会帮着家里人收拾起客人用完的碗筷。

小孩儿端着汤角子放到她案边,懂事地给她介绍:“这碗汤角子是我娘送您吃的,你吃不要钱,好吃再给您盛一碗。”

珑月当即感动不已,谢过接下,自从出了朔州,她再也没见过如此好客的店主了。

她喝下一勺那汤角子里的热汤,鲜美的眯起了眼睛来。

“好喝,比我喝过的龙筋汤都要好喝!”珑月舔了遍唇瓣,她的大为追捧叫那小孩儿开心的咧起了嘴角。

店主夫妻二人得空休息时,珑月听那店主与他妻子说话,言语间却总是唤他的妻子‘阿妹’。

珑月直言直语的问那小孩儿道:“你爹娘究竟是夫妻还是兄妹啊?”

她这乱七八糟的称谓,要是旁的成年人定然是要生气的。

什么叫你爹娘是夫妻还是兄妹?

这不就像逮着一位妹子问,阿姨您是男是女?么?

可这小孩儿显然是不懂的,他憨憨地答说:“当然是夫妻啊!不过我爹娘好像也是兄妹。”

珑月惊愕不已,“兄妹还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