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2页)

像崔逯这样的人无需多言,只说出因果便能通透,因为如果是他们自己遇到相同的事情,也定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跪在地上嚎哭不停,整个人都在颤抖,牛油灯的光焰忽明忽暗,如果此时身在室外得见天地,好像天地之际的万物都要被这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而变色——除了卓思衡。他自身后桌上取上纸笔,耐心平和铺在地上,又缓缓起身一边研墨一边慢条斯理说道:“要不要替你儿子复仇,如何替他复仇,你心中清楚,写下证言画押,哪怕你的话在帝京诸多阻碍,白纸黑字也是最后的壁垒。”

哭声渐息,崔逯颤抖的手拿起笔,却又伛偻大叫,反复几次,人几乎是断了气去,最后断断续续才写完证词,枯黄的手指在缭乱泣声中蘸墨画押,最后字迹已是凄惶缭乱,只得勉强辨认。

他看卓思衡动作优雅地叠起证状,心中又恨又痛,知道自己与小人相谋最终落入陷阱是这个下场,却没想到连累自己的儿子,悔极痛极之际,抢地问天哭嚎道:

“我的儿子!子松啊!他才十五岁!十五岁啊!”

卓思衡听了之后倾身蹲下,隔着栏杆一字一顿道:“你的学生高永清与父亲相距仅有二十里路却天人永隔、冤屈刻骨不能声张、被你们逼至绝境的时候也只有十五岁。”

崔逯愣住了。

“你儿子是无辜的,他是被王伯棠害死也是你自己亲手襄助,你如果不去与虎谋皮为仕途私利暗害我与何孟春,他也不会今日遭此劫祸。昔年你威逼戕害我永清贤弟时,是否想到会有今日自己也品尝这份昊天罔极的人伦之痛?”

说罢他站起身,在身后一声悲过一声的喊叫中离开了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