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2页)

太子一口气说完,只觉像死了一次般虚脱无力,努力去看父皇,却出乎意料看到一丝少有的笑意。

“职所有责,懂得这个道理很好,虽说你的想法也有些欠考虑的地方,不过,看得出来读书是足够用心,只是朝政之事万不可生搬硬套旧理陈论,要多着眼多思考,才能度量忧患,明辨利弊。”

皇上的声音在这个紧张的下午终于有了一丝回缓的温和,太子连忙点头受教,只说父皇所问他便回答,确实有欠考虑。皇上点点头,再看略有愣住却马上缓回微笑的郑镜堂,只见其又缓缓起身,含着一丝欣慰的笑意诚挚道:“恭喜圣上,太子如此明理,得见是社稷之福。”

刘煦低着头,心里却彻底惊讶了,这就是官场老油条吗?态度过度竟然如此丝滑,临时组织的语音也如此到位,自己真的是不够看……

可惜卓大哥不能教他如何应对。

太子只好保持一贯的羞赧姿态站在父皇身后。

皇上的心情似乎的确有所缓和,环顾众人道:“那便由御史台、吏部以及江南府共拟名单,由朝廷和地方共派监察使同往勘验此上奏是否属实。”

众人领旨皆道圣明。

自天章殿出来,太子的气不止松了一口,脚步都轻快许多,只是残余的恐惧感仍是令他有些惴惴。

“太子殿下,留步。”

于是在听到有人叫他时,太子几乎在停住的同时原地颤了一小下。

曾玄度大人做过自己的老师,虽说只有很短一段时间,但绝不陌生,太子仍旧以师礼相待,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曾大人才慢悠悠走过来。

“太子殿下的功课如何了?”

曾学士忽然慈祥得关心起自己的功课来,刘煦实在不明所以。曾学士在学问上极为负责,却从不多言多语,他在教授自己学业时,自己同他说得话还不如和卓思衡说得多,此时他猝不及防一问,太子不明所以,却仍乖巧回答了一下最近功课的进度和学习情况。

“那今日是皇上传询太子殿下至天章殿,亲自治问功课么?”曾大人垂着眼睛问道。

刘煦说道:“是我的经史师父,弘文馆张大学士,他要我于此休憩免学之日将近日所积写之文章拿给父皇看问。免得平常午后问课耽误学业,又是夜里叨扰父皇,不尽孝心。”

“哦?张大学士什么时候要太子如此表述孝心的呢?”

“昨日。”

曾学士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要太子勤勉治学的话,半个字没提卓思衡和与其有关的案子,告辞后又慢吞吞离开了。

刘煦实在不明白。

他唯一能问的人也只有自己的母后了。

当他于中宫请安,将今日之事与曾学士语焉不详的问题告知母亲。

皇后陡然自座位上站起,脸色都白了几分,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孩子,你是被人算计了!曾大人是在提醒你!”

刘煦愣住了:“我……我被什么人算计了?”

“你的老师……竟然如此对你,当真其心可诛!”苍白褪去后,皇后的面上只余愠色,“他要你休憩之日去找你父皇禀告学事,第二日便是休憩,又刚好有与卓思衡有关的参奏议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朝野尽知你同卓思衡之间有恩义之交,此事当是避嫌,他要你前去便是早知会有奏参,故而要你涉险冒犯天颜!”

刘煦也白了脸,后怕道:“我若是替卓思衡说话,便是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皇后沉着脸点头道:“可你如果不替他说话,你父皇又会觉得你不知恩惠为讨好天颜对恩人落井下石,有失德行;你一言不发便是为明哲保身持中不言,更显懦弱无能……如何都是错啊……”

太子虽知道今日危急,却没料到危险至此,已是后怕至极,颤抖声音道:“他们要利用我来……来击溃卓大哥?”

皇后此时反而已是镇定许多,她轻抚过儿子出满冷汗的鬓际,轻声安抚:“但是你做得极好,此时进亦是退,反倒没给他人构陷你与卓思衡的余地,若是你卓大哥能见到你今日的决断与长进,必然也同母后一般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