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第3/3页)

卓慧衡在心底大致算了算时间,果然最后一次见面没多久,卓思衡便开始有些古怪之处,此时她转头看向那盆瑾州远道而来不肯开花的倔强石斛兰,终于茅塞顿开。

“既然是从前有约,那就好办了!”卓慧衡压制住内心的雀跃和欢欣,站起来施然道,“我这就去写个拜帖递去襄平伯府上,替哥哥办好这件事,哥哥不必担忧。”

“让自己妹妹去奔忙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大好开口……可是眼下也只有妹妹能帮上忙了。”卓思衡无奈笑着实话实说。

慧衡只是朝哥哥一笑,站定在窗下的石斛兰前,用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道:“请君有钱向酒家,君不见,蜀葵花。”说完便离去了。

卓思衡不明白妹妹为什么忽然背起岑参的《蜀葵花歌》,细想此是诗前后的意思,顿时恍然大悟,慌忙站起来。

糟糕!自己这点隐秘的心事,全教妹妹三言两语挖了出来!

真是学会了哥哥的招数就来对付哥哥!

卓思衡正在那里感慨妹妹之狡猾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陈榕却在此时来报,说外面来了辆马车,说想见见卓思衡,只是不方便在家中会面,要约他出去一叙。

“那人可说来意?”卓思衡恢复警觉恢复得很快,他此时由衷感谢朝堂的锻炼和折磨。

陈榕自怀中取出一个极其华丽的金丝锦袋,递给卓思衡道:“来人只说看这个便知晓他家主人的身份。”

卓思衡只看一眼便道不好,也不再换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书房直奔正门,跳上陌生马车对车夫说道:“带我去见你家大人。”

车夫也不以为奇,只应声后便驱策马匹行进。

卓思衡撂下车帘,握着织金的巴掌大口袋一路沉默思索。车子没拐几处路便停了下来,周遭忽然安静下来,仿佛进入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车再停下时又过了一小会儿,车夫将帘子掀开,但见天色将晚欲晚流蓝渐深,霞光侵染之处是一座三层高的临水阑干楼屋,周遭尽是掩映青翠,不见远处人影。

车夫同一位方才走至近前的男子说了句什么,那人便引卓思衡踏进楼屋,直抵三层,此处只有一扇紧闭的门,陈设古雅质朴,盆栽并无疏艳皆是浓叶,可见此地不俗。看着像是茶肆,却比寻常市井茶肆要隐秘和高雅得多。

“客人正在等您。”

说完,侍从便自行离去。

卓思衡只得自己推门而入,室内宽敞明亮,长长的矮塌之上摆着矮腿方桌,上面茶具一应俱全,此座正邻窗凭栏,视野开阔甚至依稀可见自家宅院,而紫竹编席之上列坐的,正是信物的主人。

“下官见过沈相。”卓思衡双手碰上金丝锦袋,恭敬道,“沈相相邀只需直说,下官莫敢不从,实在无需动用圣上钦赐的金鱼袋,还请大人收回。”

本朝虽无真正意义上的宰相,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参知政事可以当做实权上的宰相与副宰相,而拜相的象征便是皇帝给自己属意的大臣加封称号同时,赐予“赐紫金鱼袋”的礼遇。

这个锦袋里有一枚纯金打造的鱼符,关键的混乱时刻,甚至可以用于当做兵符来使用。

沈敏尧便是它的主人。

沈敏尧接过鱼袋,也不摆朝堂上的架子,只让卓思衡落座,说道:“如今想同你说话却有一些不方便,此地名为言雍楼,听闻楼上风光大好又避世安静,适合如今你我以各自身份在此言说些不能在朝堂上说得公事。”

在卓思衡的印象里,沈相为人中正通直,但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皇帝赞他慎言也不无道理。这样的人刚一见面就说如此敞亮的话,卓思衡一时有点不习惯。

“下官听命。”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你我不是朝堂和衙门里见面,不必如此自称,今日之事需快言快语的深谈,而非几句依礼严称便能待过的浅显之话。”

沈敏尧替卓思衡说着倒了杯茶,好像就在告诉他今日的尊卑并不重要一般,卓思衡哪敢受此礼,但也不好再多说,于是双手接过以示郑重。

果然是好茶,他轻啜一口便有齿间留香,只是眼下无心品尝,卓思衡轻轻落下茶盏,也同样直言道:“不知大人今日要与我谈些什么?”

沈敏尧看着卓思衡,一字一顿道:“云山,请姑且允许我这样叫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但也是时候稍让朝野局势略缓和些了,你若要改革弊端,激进的朝议绝非最佳施展的氛围,舒缓一下对你和对政局都是有好处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