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初挽道:“这个绿色的物质是盐基式氯化铜,这种盐基式氯化铜会进入铜器内部,腐蚀青铜器,一直不断往深层扩大,最后这件铜器会溃烂穿孔。”

戴维无法理解地道:“可这只是铜锈!铜锈怎么可能传染!”

旁边的查理道:“小姐,我想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并不是没有见过铜锈,我们都知道,由于氧气和二氧化碳的作用,铜器表层确实会形成锈层,不过这都是正常的,一件青铜器身上的锈层是这件青铜器古老身份的勋章,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初挽淡声道:“你所说的是普通的铜锈,我所说的是粉锈,好像不是一回事。”

查理笑着摊手:“所有的锈不都是粉状的吗?这有什么不同吗?至于说传染病,这太不可思议了,你在告诉我,古董就像人一样,也可以彼此传染疾病?这难道是在说童话故事吗?”

戴维看看查理,看看初挽,最后耸耸肩,不可思议地说:“我觉得,只是一些锈而已,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初挽见此,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回头可以找我,我恰好对这种锈比较了解,当然了,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戴维听着,很抱歉,也很无奈,他苦笑着说:“好,初小姐,我明白你的好意思,谢谢你。”

初挽当然明白,这戴维回头还得找自己的。

现在他们的粉锈已经开始传染,假以时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她也不可能强按着牛吃草,别人不认头,她说什么都白搭,等以后粉锈传染严重了,对方知道问题棘手了,自然找她了。

她也就不再理会这件事,继续四处逛着捡漏,现在是圣诞节了,趁着节日,商家开始促销,就连拍卖会都是各种小拍不断。

初挽频繁出入各处,四处捡漏,有时候也利用上辈子知道的,把那些自己错过的直接收罗过来,来来去去的,很快搜罗了不少东西。

这天,外面下了大雪,初挽逛了一位已故明星的家庭拍卖会,结果几乎一无所获,开车回去的路上,雪太大,高速公路出了事故,前面堵了很长的一段路。

她也是无奈,她对堵车的记忆都是上辈子了,没想到来美国竟然遇到大雪堵车。

当下这么熬着也没意思,恰好看到前面路边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ANTIQUE”字样,她便干脆找了路口拐下去,想着看看这里的ANTIQUE。

谁知道找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古董店,倒是看到路边有个牌子叫“Oakridge Auction Gallery”,外面停车场颇停着一些车,还都是有些年代的古董车。

她便多少有了兴趣,从这些停的车看,还是很有些高档车,那过来参加拍卖的,自然也都是有些品味的,没准路边随便碰上的这拍卖公司能有些东西。

当下她便到了前台,问了问,倒是赶得很巧,正好要开始拍卖了,她问自己能不能参加,对方请她缴纳一千美元订金,并进行登记。

初挽现在的习惯是会随身携带现金,听到这个,二话没说就交钱,之后走进拍卖会。

并不太大的拍卖会,会场布置很朴实,但是在座的都是白人,四五十岁居多,没有捡便宜的那种老头老太太,从衣着看都是中产阶级以上的,这让初挽越发对接下来的拍卖有了期待。

第一个便让初挽刮目相看,拍卖的是一件法国十九世纪的金塞夫勒彩瓷铜鎏金钟,欧洲收藏界的说法是“富玩表,贵藏钟”,这里的钟指的就是欧洲西洋钟,这种钟一般都是成套的,精致华美,眼下这个画风就颇为细致生动,铜鎏金的,并镶嵌有蓝红色珠宝,就连钟表机芯都是制表名师Japy Freres亲手所作。

初挽大致观察了下场上情景,竞争不算特别激烈,但也有三四个竞拍者一直咬着,看得出,场上确实不少懂行的。

初挽不太懂西洋钟,自然不愿意贸然出手,便坐在这里旁听。

很快她便发现,这拍卖会实在是良莠不齐,也有一些价格便宜的,看不出真假的,拍卖价格也就勉强几千美金。

甚至有一件清雍正的青花瓷,估计是民窑品,做工一般,拍了六千美金。

初挽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了,她有心想离开,不过看看外面的雪,好像并没有停的意思,这让有些沮丧。

天要黑了,等会应该给陆守俨打个电话,省得他担心,至于她自己,可以在附近找一家酒店先住下。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的拍卖品,只扫了一眼,整个人便为之精神一振。

她仔细看过去,这是一件宣德蛐蛐罐,圆腹坐盖式桶罐,官外装饰着明朝早期的缠枝瓜果纹,用的是进口苏麻离青料,颜色蓝中泛紫,沉稳大气,苏料铁斑锈深入胎骨,这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大开门。

其实宣德进口苏麻离青料的青花瓷在别人看来自然是宝,但初挽收了这么多物件,就如今她的收藏来说,也不至于如此看重。

这宣德蛐蛐罐,妙就妙在量少。

明朝万历年间就有文人提起,说宣德蛐蛐罐价格贵重,不比那大罐便宜,而清朝文人提起宣德蛐蛐罐,则是夸赞“精细绝伦,后人得宣窑蛐蛐盆者,视如奇珍”。

清朝就已经如此珍稀,更不要说如今,满世界博物馆找,全须全尾的宣德蛐蛐罐都找不到五件!

但是眼下这个,却是釉色发亮,仿若新品,实在是罕见。

初挽看着这宣德蛐蛐罐,一路的奔波劳累,以及遭遇大雪天的沮丧,全都烟消云散,满心只有欢喜,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运气好,就是和好东西有缘,遇到大雪随便找个地方躲雪,都能遇到这么一件好东西。

这时候,拍卖主持人正在介绍这件宣德蛐蛐罐,初挽听着这主持人介绍,感觉主持人不太有底气,又状若不经意地扫过场上人的目光,显然大家也没有太上心的。

她心里一动,便明白了。

这是把正经宣德蛐蛐罐当成新仿了。

其实这倒是也正常,毕竟宣德年间的物件留到如今,一般人见过的都是斑驳苍苍或者带着磕带着冲,像如今这件颜色如此鲜亮且几乎完备无缺的几乎少见。

这些洋人看中国古玩本就是二把刀,这种荒僻之地的拍卖场次,也未必请到了顶尖的鉴定师,就这么看漏了,完全有可能。

但是初挽看这种瓷器,却是一看一个准。

这种瓷器,不能看颜色是不是鲜亮东西是不是完备,而得看气韵,看画工,更得看润光,看棱角。

眼前这件宣德蛐蛐罐,打眼一看仿佛是新的,但是那气韵一瞧就是老的,瓷器带着一种年代沉淀下来的宝光,一点不发贼,细腻油润。

而且从画工胎体看,那胎色,以及底部那层薄薄的釉水,这都是十足十宣德年间的风格,这些细节现代人是很难模仿的,哪怕模仿到位,在初挽这种大行家眼中,也难免有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