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慷慨号综合征(第2/10页)

她对罗伦说:“你或许感觉不错,可是你的肺还在自我修复,在它的功能完全恢复前,你还不能用力。要是萨拉萨星的海洋和地球上的一样,那你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萨拉萨星的海水的盐分要比地球低得多,能够直接饮用,你就喝了差不多一升海水,由于你的体液比海水咸,造成了等渗平衡紊乱,渗透压力导致相当大的细胞膜损伤。我们在船上的数据库里作了好几次高速搜索才找到治疗方案——毕竟在太空里,溺水可不常见。”

“我一定好好养病,”罗伦说,“也非常感谢你的治疗——只是,我什么时候能接待客人?”

“现在就有一个在外面等着,你们可以谈十五分钟,然后护士就会轰她走。”

“可别在意我,”比尔・霍顿上尉在一边插嘴,“我睡得可死了!”

33 潮涌

米蕾莎本能地感到不舒服,这当然都怪药片。但至少有一点让她觉得宽慰:这样的感觉最多再有一次了——那将会是在批准她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如果能批准的话!)。

想来不可思议:每一代女性都要用半生的时间忍受这每月一次的不适感。这种生殖周期正好与地球唯一的卫星大致同步,这难道完全是巧合?想想看,如果这周期和萨拉萨星的两颗近地卫星同步,那会乱成什么样子!或许是件幸事吧:那两颗卫星引发的潮汐若有若无。一想到五天一周和七天一周的生理期撞在一起,她就感到既恐怖又滑稽,她不由微笑起来,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她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才想好怎么处理。她没有告诉罗伦,更没对布兰特说——他还在北岛忙着修理卡里普索号呢。要是他当初没有离开她,她现在还会这么踌躇吗?别看他平时气势汹汹,关键时刻却溜走了,连架都不打一场。

不,这么想是不对的,是原始的,甚至是没有人性的。然而本能并不容易消灭。罗伦曾经怀着歉意向她坦白:有几次,他梦见过自己和布兰特在走廊里相互追踪。

她不能责怪布兰特,反而应该为他骄傲。这不是懦弱,是尊重,去北岛是为了让他们都能找到各自的归宿。

她的决定不是匆匆作出的,她知道,这个决定一定在她的潜意识里徘徊了几周时间。罗伦的短暂死亡提醒了她(好像这还需要提醒似的!):他们很快就要分别了。她知道应该在他飞向群星之前做些什么。每一个本能都告诉她,这么做是对的。

布兰特会有什么想法?什么反应?这也是她需要面对的诸多问题之一。

我爱你,布兰特,她轻声说道。我要你回来,我的第二个孩子将是你的。

但不是第一个。

34 舰载网络

真巧,欧文・弗莱彻心想,我居然和那位史上著名的哗变者[9]同名!我会是他的后代吗?我们算算:自从他们在皮特克恩岛上登陆,已经过了两千年,换个直观的算法,就是一百代人……

弗莱彻对自己的心算能力有种天真的自豪感,尽管他只能做初等的计算,但已经能让大多数人感到吃惊、受到震动了。几个世纪以来,人类都习惯了在计算“2+2”时按动按钮。在那些不懂数学的人面前,记住几个对数值和数学常数,往往就能营造更浓重的神秘感。当然了,他只挑自己能够应付的例子卖弄,再说也很少有人会费心去检查他算出的结果。

一百代人之前,那就是2的100次方;2的对数是0.3010,也就是说,一共有……我的奥林匹斯!一共有100万亿亿亿人口!一定是哪里算错了,有史以来,地球上从来没生活过那么多人。当然了,这是家庭中不存在重叠的情况,而实际上,人类的家谱树肯定是互相交杂、无法理清的,一百代之后,任何两个人都会有亲缘关系。虽然无法证明,但弗莱彻・克里斯蒂安肯定是我的祖先。

非常有趣,他边想边关掉显示器,古老的档案随之从屏幕上消失。可我不是哗变者,我是请愿者,我的请求完全合理,卡尔、兰吉、鲍勃都同意,华纳还拿不定主意,但他也不会出卖我们。要是能和其他撒巴拉人谈谈就好了!我想告诉他们:在他们沉睡之际,我们发现了多么美丽的一颗行星!

可现在,我得先回复船长的邮件……

贝船长本能地觉得不安:身为船长,居然不知道船员中有哪些人,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以“舰载网络”之名表达不满。发件人没有登录,因此无法追查。麦哲伦号上的邮件系统有保密设置,那些早已逝世的天才是为了维护船上的社会稳定才这么设计的。他曾经试探性地和首席通讯工程师罗克林中校谈论过通讯追踪的问题,但中校的反应非常震惊,他只好当即放弃了这个话题。

现在,他整天审视船员的面孔、捕捉他们的表情、倾听他们语调的变化,同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许是他反应过度了,也许船上根本没出什么大事。可是他担心有人在船上播下了一颗种子,只要飞船还在萨拉萨星轨道上停留,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一天天地壮大。

在与马林纳和卡尔多商榷之后,他给对方回了封语气温和的邮件。

寄件人:船长
收件人:匿名
未标日期的来函已经收到。你们的提议我不反对:可以对这个事项展开讨论,利用舰载网络、或者召开船员大会都行。

但是在心里,他是强烈反对的。将一百万人转移一百二十五光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他成年后的几乎一半时间都在为此接受训练。这项任务就是他的使命,如果“神圣”这个词对他有任何意义,那么他一定会用它来形容这个目标。除非飞船遭受毁灭性损坏,或者萨根二的太阳即将化为新星(可能性很小),否则这个目标就不可能动摇。

可是现在,事态却起了明显的变化。或许,船员们就像威廉・布莱的手下那样,正在变得涣散,至少在变得松懈。上次的海啸对制冰站造成了轻微的损伤,修理用去的时间居然是平时的两倍。这是个典型的信号,说明飞船上的节奏正在慢下来。是的,到了该上紧发条的时候。

“琼,让我看看最近的冰盾组装报告,”他向三万公里下方的秘书下令,“还有,告诉马林纳副船长,说我想和他讨论一下起吊的日程。”

他不知道能否在一天内吊起一片以上的“雪花”。

但至少,可以试试。

35 恢复

霍顿上尉是位惹人发笑的病友,但是当他的断骨在电融流的作用下恢复时,罗伦还是很高兴能把他送走。这位年轻的工程师不厌其烦地陈述了自己的遭遇,让他听得都有点累了:他和北岛的一群长毛帅哥勾搭上了,那群人第一喜欢男人,第二喜欢踩着小型喷射式冲浪板攀登垂直的海浪。在一次惨痛的失败之后,霍顿真正认识到了这项运动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