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丁依霜找上门, 兴奋地跟她们分享这个消息:“我就知道前辈们不会不管我们的,现在大臣们也只剩下嘴硬了。”

“没有有力的证据, 他们也不算嘴硬。”晋晴波给她泼冷水。

“怎么不算, 遗书的字迹与乔御史本人一模一样啊。”丁依霜反驳道。

许清元却不这么认为:“字迹,也是可以模仿的,不像指纹这么确凿。”

见两人这么冷静, 还一盆接一盆地给她泼冷水,丁依霜兴致勃勃而来,败兴而归。

两人的态度都不算十分乐观, 许清元又把乔香梨的遗书翻出来,来回看了四五遍, 等她捕捉到某些字眼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老师是什么时候从大理寺卸任的?”

“大约是十年前……”晋晴波的脸色突然变了。

“你也想到了对不对?”许清元皱着眉头道, “从时间上推算, 乔香梨出事的时候,老师还在大理寺, 她对当时的事情一定知道的更多。”

“我给老师写信?”晋晴波刚要动笔, 就被许清元打断。

“不, 你还记得吗,之前我给老师寄信,老师却未回信的事情。”

晋晴波点点头:“信里是什么内容?”

“或许我知道乔香梨在哪儿了。”许清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望着某个方向,眯着眼睛道。

郢都内城的守门士兵打着哈欠替岗换下另外两人。别看这么一大早, 还是有不少老百姓从外城拖着摊子蔬菜等货物进内城贩卖。

而内城就没几个出城的了,看门士兵也嫌没得油水可赚。

“老王, 听说了没, 黄老尚书的儿子定亲了。”一个满脸麻子的看门士兵说道。

“诶哟, ”被叫做老王的士兵压低了声音说,“不是说要尚公主吗?怎么定亲了?”

“可不是,你说他怎么想的,放着公主不娶娶其他人?”

“谁知道呢,要我我肯定选公主。”

“那你的机会不是来了吗,等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哈哈哈……”

两人正挤眉弄眼地插科打诨,没留意到一辆马车已经来到了跟前。

“两位差爷,”一道女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我们是户部许郎中家的,我家大小姐今天要去外城会友。”

脱雪拿出过所给士兵看,并附上一角银子。

两位士兵在京城当差,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也没表现出异样的神色,自然而然地收下贿赂,没有过多为难便将她们放行了。

待马车走远之后,士兵老王奇怪地问:“这天乌漆麻黑的,许家大小姐一个闺中女子干嘛这么早出城?”

“啊,这你都不知道?”另一个士兵嫌弃他没见识,“许大小姐可是如今京城唯二的女解元,跟不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不一样的。”

“哦~”老王瞬间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两人又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然后互相推搡着大笑起来。

他们的声音没有传入许清元的耳中,她坐在马车上,在脑中过了一遍乔香梨案情的始末,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是很有可能。

顶着尚未落下的月亮,马车来到了外城江家门口。现在约莫是卯初时分,那位江大娘正好一手带上院门,正理着衣衫往外走。

当她注意到今日门口多出了一辆马车的时候,脚步不由一顿。

“江大娘,”许清元掀开门帘,冲她露出一个笑来,“我又来打扰您了。”

江氏抿着嘴用不善的眼光看向她:“你要干什么,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许清元撑着门框跳下马车,走近一步,刻意放低自己的声音:“乔大人,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换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话一出口,她明显察觉到对方的面部肌肉瞬间紧绷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成原来那副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乡野农妇模样,但许清元内心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江氏与乔香梨一定有着某种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这位举人大人快让开,我要赶去做活。”江氏提步绕开许清元就想离开,却被马夫一臂拦住。

附近屋舍中陆陆续续走出许多邻里,他们虽然也是赶去讨生活,但或多或少都往这边觑了两眼,甚至还有人出声问江氏发生了什么事。

江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大哥大嫂,您们快进城吧。”

任江氏怎么瞪视,马夫毫不退让,一旁的许清元倒更确定了她的身份。

被人堵在巷子这么久了也没有口出恶语或者动手的意思,江氏显然是个有涵养的人。

或许是实在受不住别人陆陆续续投来的异样的眼光,江氏终于妥协,她寒着一张脸转头推开院门,里面几个小豆丁不约而同抬头望过来。

许清元跟在她后面走进院中,脱雪让马夫照管好马车,自己进院关了院门,静静守着。

看着院子里几个小豆丁,许清元冲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可是他们却是一副害怕的样子,纷纷躲到了远处墙角。

进屋后,许清元抬眼打量了几眼屋内环境。窗户没有几扇,采光应该不太好,陈设也十分简陋,东边一排大通铺,上面还躺着两个熟睡的幼童,下面地上有张瘸腿的桌子和两个凳子。

西面一个斗柜就是屋里唯一的大件了,但门扇也有些损坏,可以看到里面几件破旧的衣服被褥。

许清元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孩子,不敢贸然开口,江氏坐在凳子上,顺着她的眼光一看,接着转回头来,用正常音量说:“有什么话就说。”

江氏似乎并不在意声音会不会吵醒孩子,许清元也就不纠结了,她坐在另一个凳子上,客气地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江氏抬了抬眼皮,眼中古寂无波:“我姓江。”

“江大娘,”许清元笑笑,从善如流地说,“不知您最近有没有听到关于御史乔香梨的事情?”

“没有,”江氏似乎已经打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面无表情,语气中似乎还有点抱怨,“我们天天劳苦,哪有工夫听什么新闻。”

“那真是太可惜了,您不知道,乔御史的经历实在引发了女官们的怒火,纷纷在朝上替她鸣不平呢。可惜乔御史曾经的同僚们却死不承认,还叫嚣着要废除女子科举,真是无耻之尤。”许清元边说边观察对方的表情。

江氏低垂着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那又如何?且不说与我何干,就算与我有关,难道做别人的刀子又是什么值得抢破头的事?”

闻音知意,许清元眼前一亮:江氏这话可不像是平民百姓该有的见识。

“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不曾为人利用过,君臣、师生、同僚乃至父母子女,其中的关系总不能落得纯粹,难道因此就不该存在吗?”许清元轻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