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李渚霖望见来人, 眼底涌现出些许讶异。

“薛烬?你怎得会在此处?”

“刑部探寻到几个贼人在附近,才带了官差将人捉拿归案,正想着再巡视一番就正好撞见你了。

你也莫在此处耽搁了, 赶紧往京郊大营去吧。”

李渚霖沉着眸光望了眼张颜芙…

她浑身一个激灵, 愈发怯怯往薛烬高阔的身影后躲了躲。

罢了。

办正事要紧, 今日就暂且饶过这未来妻妹。

李渚霖扭身,撩起袍子踩上塌凳, 入了车架之内, 才终于往京郊大营去了。

直到那辆车架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阮玉梅才彻底送了口气,只觉得指尖传来微弱的拖拽感,听见挡在她身前的男人道了一句,

“阮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阮玉梅才反应过来,方才因过于紧张,竟不自觉从后将薛烬的衣袍抓攥在了手中,此时立马心慌着将手松开。

刚送完了尊杀神, 忘了眼前还有个煞神。

或是因薛烬帮她那日从那群狂蜂蝶舞中脱了身,且正好顺路送她回了家, 现在又无意中帮她解了围……

所以这位能让小儿闻名就嚎啕大哭的锦衣卫统领,在阮玉梅眼中倒也并没有那般不可亲近。

她面上讪讪的笑容真心了些,

“多亏了薛统领在, 我才能免受首辅大人责难。

还有上次的事情…都多谢薛统领了。”

阮玉梅在商场游走多年,自然明白嘴上道谢是不真诚的, 总是要落到实处, 早就命人备好了一份谢礼, 正想着等合适的时机送给他。

她朝后微扭了扭头, 丫鬟小红福至心灵,立即将捧着手中的置盘端了上来。

“薛统领,此乃民女特意给你准备的谢礼。

这是阮家绣坊专门研发出来的绢丝满绣绣品,用的是珍惜无比的天山雪蚕吐出的蚕丝,手艺最好的绣娘绣整整十几日,才能达到这样的成色。

你眼前的这几样,是新鲜出炉的第一批,染的是您惯用的黑色,都是些男子适用的腰带,纶巾,手帕…连这剑套都是按照您的配剑款式专门定制的。”

阮玉梅从材质到颜色介绍的一大堆,最后接过小红手里的置盘,堆着满满的笑脸,亲手捧递了上去。

薛烬面上的神情不变,眉尖甚至微微蹙起,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挑眉冷声调侃了一句,

“谢礼送的都是自家货品。

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点都不浪费。”

“明面上打着谢礼的幌子,实则是让我当阮家商行行走的人行广告牌。

阮姑娘…还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一个未婚闺阁之女,送男子这些贴身之物。

自然不是阮玉梅对他有爱慕之意,不过是在表达谢意的同时,顺便想为绣坊新推出的绣品造造势罢了。

毕竟这些东西戴在身上,旁人时时刻刻看着总有会有问的时候,若是碰上薛烬心情好,答一句是阮家商行的新品,对阮家岂不是有益无害?

且自家就是商行,要用什么东西,肯定都是从自家往外拿,莫非还要另花银子去别处买么?

确实微微带了些功利之心,可未曾想会得到如此奚落。

阮玉梅心中觉得有些委屈,微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置盘缩了回来。

“薛统领误会了。

这布料虽是商行中的新品,可上头的孤鹤展翅踏云纹,都是我自己熬夜点灯一阵一线绣出来……既然入不了薛统领的眼,那民女改日再寻些别的来酬谢吧…”

薛烬乍闻绣品是她亲手绣的瞬间,眼底的冰冷微微消了些,冷声喊停了将东西往回端的动作,

“罢了。

倒也堪堪能入眼,留着吧。”

这礼确是收下了,可收的却是格外勉强。

阮玉梅望着薛烬腾然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的身影,只觉得头脑昏然,一头雾水。

罢了。

近来约莫着是犯了太岁,冲撞到了什么,碰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难缠,不过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

……看来是时候寻个好日子,去庙里拜拜了。

富国公府,流芳院。

富国公眉头竖立,焦躁地在旷阔无人的庭院中来回踱步着,气极之下终究是忍不住,对着跪在地上没了根骨的女儿勃然大骂,

“这世间的儿郎这么多,你怎得就非要他?

一个冰清玉洁未出阁的女儿家,瞧瞧,瞧瞧你穿得这像是什么样?简直比秦楼楚馆承恩卖笑的妓子还出格!竟还敢瞒着家里,做出下媚*药如此令家族蒙羞之事?

想来是这些年我念着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对你娇宠太过,才让你如此不知好歹,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

张颜芙是被轰出德政殿的,太监服早就被没收了,只能衣不附体形如疯癫地走在红墙绿瓦的宫廊当中,引得路过的太监宫女纷纷侧目。

还是太后娘娘李明珠,一则看在富国公府扶持幼帝登基有功,二是不忍看张颜芙声名有碍……不仅特意命太监扛了顶软娇将她抬回家,且还雷霆镇压,让知情者不得散播谣言半句…

张颜芙这才能安然出宫回府。

可人虽回来了,可却如丢了魂般,眼神涣散着,就像是一具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此刻听到富国公的斥责,瞳孔微微聚焦,可却似笑又似哭喃喃道了一句,

“我再不是福安县主了…

富国公府一等公爵的头衔也没有了…

父亲定是觉得脸上无光,恨不得将女儿剥皮吃肉了吧。”

说到这个,富国公那张脸愈发墨黑如炭。

“你不想当福安县便也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惹得那位厌烦,祸及家中!

那可是一等公爵…你可知一等公爵是何概念?那是开过功勋才配有的爵位,晏朝上下开国至今,拢共都只加封过三个德高望重的内阁重臣,好不容易都已经到手了,谁知最后到头来,被你连累,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那点子血脉亲情便显得微不足道。

富国公是心疼女儿,也曾豁出性命为她闯宫请求赐婚懿旨,可眼下瞧着女儿的所作所为,只觉愈发失望。

他缓缓阖上眼,面上带了些狠辣决绝,

“那位既然发了话要发落了你,那便谁也护不住你了。

你这就收拾好行装,明日一早就启程去贺州老家,到了贺州之后自有你五叔会照拂,我会让他帮你寻一门婚事,你以前不是挑么?只想嫁给那位么?所以才惹出了这么多祸事!

现如今也由不得你挑了!无论你五叔为你选定的是白丁寒门也好,贩夫走卒也罢……无论是谁,这次再也容不得你说不嫁!成亲之后,好好跟着夫家过日ʲˢᴳ子,自此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开贺州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