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3页)

他嘴里不住地冒出些浪荡词来,施玉儿气的眼眶发红将铁锹往地上狠狠一插,骂道:“你娘死了不是你亲手推出去的么,你难受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再不走我就报官去抓你这个色胚□□!”

“抓我……呵呵……”王州此时酒意上头,往后退了几步便又猛地往门上撞来,嘴里骂骂咧咧道:“你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睡你,你他娘的一个死寡妇敢威胁你大爷我……”

施玉儿死死抵着屋门,眼里蓄满了泪水,辱骂之词不断的钻进她的耳朵里,难听至极,但是她却不敢反驳,怕这个混账当真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的身体随着撞门的动作一下一下往前扑着,好几次都险些跌倒在地,木门快要承受不住男人发了疯的撞击,仿佛摇摇欲坠。

这一场景很熟悉,施玉儿又想起被林子耀下药的那晚,她也是这般的无助,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撞开。

这场闹剧一直到王嫂子听见动静出来才结束,施玉儿丢了魂一般将屋里的桌子椅子全都放到院子门口堵住,一直确定门被砸不开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屋里。

她钻进冰凉凉的被窝里,泪不住地往下掉,怎么沈临川才走没多久就有人要这么欺负她……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冰冷的空气一直往她肺里钻,她的目光一直一动不动落在屋门的方向,蜡燃了一整夜,一直到次日鸡鸣响起时,施玉儿才堪堪闭上双眼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浅,稍有点动静她便被惊醒,如此反复几遭,再醒时,已经是午时过后。

她推开门看去,昨夜里堆在门后的桌椅还好端端摆在那儿,并没有人进来,施玉儿沉默去洗漱,并不打算将桌椅挪开,而是就坐在院子里,望着门的方向不知想着什么。

雪落在她的眉间,化成无限的落寞与忧惧。

大年初一。

沈相归京这日,沈母特意从太原来陪他,同行的还有他的胞弟沈望渊,皇上特意免了沈相初五之前的各项事务,想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能过个难得清净的好年。

沈母今年四十,看起来只有三十上下,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她从昨夜起就一直候在门前等着长子归来,陪同着她的沈望渊亦是一宿未眠。

好不容易等到寅时过后,一辆马车绝尘而来,沈望渊拉着沈母的手,满是激动,指着那辆马车嚷道:“母亲母亲,大哥回来了!”

少年人的心中对长兄充满着敬仰,马车尚未停稳便急匆匆地冲了上去,将下车人扶住,说话时不由得哽咽,眼泪夺眶而出,“哥,你终于回来了……”

沈临川受了重伤,此时不过是强撑着不叫旁人发觉端倪,微颔首后便被扶着往府内去,府门方阖上之时他便闷哼了一声,倒了下去。

沈望渊忙将他背到背上往他住的落林院冲去,他们早早便接到消息,故而也有所准备。

一直到神医说无恙之后,沈母才擦了擦眼泪,在沈望渊的陪同下回去休息。

屋内轻烟缭绕,仿佛生了眼一般尽数往床上的人身上涌去,沈临川眸子紧阖着,显得苍白不已,他的身上扎满银针,双眼上方神医正用一点燃的褐色枯木熏着,淡黄色的烟下垂后又化作白色散开。

沈望渊蹲在一旁心中满是忧虑,他不敢问大哥究竟如何,只能默默看着神医动作。

其实沈临川身上的伤并不轻,他们只是为了宽慰沈母罢了。

重伤后又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舟车劳顿,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清理与治疗,如今早已恶化,再加上眼疾,神医的眉头一直未曾松下过,一直到褐色枯木燃尽,他才执起一旁的银刀在沈临川的右臂上方划开一道口子,顿时便有汩汩的黑血涌出。

沈临川眼睫微微颤动,仿佛有要醒的迹象,沈望渊连忙又拨了拨炉内的香,一直到他再次熟睡后才咬着牙站到一旁。

那黑血仿佛流不尽一般,一直接满小半盅才渐渐变成暗红色,此时神医对沈望渊示意他过来。

沈望渊连忙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将臂上划开,鲜红的血涌出,神医将兄弟二人的伤口缠在一起,然后拈起烧红的银针,沉声道:“你可做好了准备?”

沈望渊看着长兄痛苦苍白的模样心中亦是难过,没有半分犹豫答道:“我生来便是要在长兄性命攸关之时来将他拉回来的,已经准备好了十八年。”

随着鲜血的流失,香炉之内原本为不可察的香味在沈望渊的鼻间渐渐变得浓重起来,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将一碗褐红色的药水一饮而尽,顿时间青筋暴涨在皮下蠕动,神医将用他的血浸过的药丸置于沈临川的鼻下,然后银针朝着沈临川的晴明穴上扎去。

一直到次日卯时过后,神医才满脸疲惫地出来,看着神情紧张的赵沪和郭公公,他说道:“沈相体内的毒我已经逼出大半,剩下的毒我每五日来一清一次,其余时间照我写的方子照料着便可,两个月便可恢复如初。”

闻言,二人的神色俱是一松,郭公公进宫复命,赵沪则瘫软坐在地上,喃喃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神医叹了口气,净过手后回到屋内,沈望渊浑身的皮肤萎缩浸泡在药桶之中,见他来,微微抬起眼眸,哑声问道:“我兄长可还好?”

“他已经无碍,”神医拿出一支黑色的香插到药桶旁,见他可怖的模样,却是司空见惯般淡声道:“你们兄弟俩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一个比一个凄惨,当哥哥的是万人之上的丞相,却屡次险些命丧黄泉,枕刀待旦,做弟弟的虽是个闲散公子,但却生来便是为了给哥哥救命之用,我不知该是说你惨一些好,还是你哥哥惨一些更好。”

“不,”沈望渊的皮肤正在逐渐恢复,他的眸中也浮现一丝神采,望着正在昏迷的长兄,笑道:“我的兄长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天下黎民百姓不能少了他,他是为皇上为百姓而受伤,我却是为他而活,你懂么,就好像我也做了很多事情,为百姓,为苍生。”

“他一定是为天下而死,而我,一定是为他而死,”他笑了笑,从药桶中走出,将衣裳穿上,回答这个知晓实情之人都问过的问题,“我并不嫉妒他,也不埋怨他,相反,我感激他,让我也活的更有意义一些。”

神医摇摇头,大笑道:“不愧是太原沈家。”

沈望渊最后看了眼沈临川才走出去,道:“我先去陪母亲了,还劳烦神医您照看我的兄长。”

相府内很静,虽伺候之人众多,但都不靠近沈临川住的院子,神医静坐片刻后起身,先是用药水浸手,再将沈临川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的拔出。

每拔出一根银针,便会有黑血涌出,沈临川已经满头大汗,汗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浸透了身下的被褥,他的眉间紧蹙,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