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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我能做的吗?”萨德勒问道,因为他很快被排除在了应急方案之外。

“以前穿过太空服吗?”瓦格纳问道。

“没,不过我不介意试试看。”

书记先生坚决地摇摇头,萨德勒很失望。

“太危险了——你也许会有麻烦,再说,太空服的数量也不够充足。不过我可能得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些事情——我们要把所有的课题和项目重新组织,同时使用两套时间表;所有的排班和日程都要重新制定——你可以协助这项工作。”

志愿者总是会被派去做这种事,萨德勒心想。不过瓦格纳是对的,在技术团队里他完全帮不上忙。就他自己的使命而言,在书记办公室比在别的地方更有利,因为从现在开始,那里就是天文台的运作指挥部了。

萨德勒厌恶地想着:现在,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如果真有那么一位X先生,而且还身在天文台,那么他大可以因为完成了任务而松一口气了。

根据决议,有些仪器,必须承担一些风险。它们的规模都比较小,更新起来比较容易。操作保障部(某个酷爱军事化术语的人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决定集中精力处理好那些价值连城的巨型望远镜和定天镜的光学部件。

惠勒和哲美森驾驶着费尔迪南号取回了干涉仪的镜片——这是一台巨大的仪器,它的一双“眼睛”相隔二十公里,凭着它们,可以测出恒星的直径。然而,最主要的工作还是围绕着一千厘米反射镜展开的。

莫尔顿是反射镜团队的负责人。如果没有他,没有他对望远镜光学和技术特征的详尽了解,这项工作就无法展开。当然,如果这台望远镜的结构和传统的一样,是一个完整的单元,就像仍然立在巴乐马山顶的那一台那样,那么即使有了他的帮助,也无济于事。所幸,这台望远镜的镜片是由一百多个六棱形构件组成的——它们彼此拼接在一起,构成一幅巨大的马赛克。每一个构件都可以单独拆卸。这是一项缓慢而枯燥的工作,而且要想重新组装整台望远镜,又需要花几个星期的时间,还要保证异乎寻常的精确度。

太空服的设计并不适合这项任务,有一位操作者,也不知是因为缺少经验还是太匆忙,竟然在搬运一块构件的时候,让其中一端从手上滑落了。还不等有人伸手托住,硕大的六角形熔凝石英已经摔裂了棱角。这仅仅是个光学上的事故,在眼前的情况下算是值得庆幸了。

作业开始后十二个小时,最后一位疲惫而沮丧的操作人员从密封过渡舱穿过,回到了室内。只有一个研究项目照常继续——留下一台望远镜,继续跟踪正在消退的新星天龙,观测它的沉沦和最后的湮灭。无论有没有战争,这项工作还是可以继续的。

两台巨型仪器的镜片宣告安全转移,此后不多久,萨德勒来到了一座观测塔上。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看这些星辰和亏缺中的地球,便想在撤到地下之前留下一份记忆。

眼睛所能看到的天文台,几乎没什么变化。一千厘米反射镜的巨大镜筒依然昂首指着天顶;为了将镜片拆下来,镜筒被旋到了垂直的角度。轻微的冲撞就可以破坏这个庞然大物,在今后的危难时光里,它必须独自承当一些风险了。

在户外,依然有几个人在走动。萨德勒注意到,其中一个人是总监。他恐怕是月球上唯一一位穿上太空服依然可以认得出的人了。他的太空服是专门定制的,使他的身高凑足了一米五。

一辆搬运设备用的敞篷卡车朝着望远镜疾驶而去,微微扬起了一缕缕尘沙。望远镜支架安置在环形轨道上,以便自由转动。卡车开到轨道边停下来,一些身穿太空服的身影笨拙地挤上了车。随后它轻快地转弯向右驶去,不久就驶下一条通往车库的坡道,消失了。

整个地面都被抛弃了,只剩下天文台盲目地留下来的一台观测仪器,依然指向北方,在探照灯光束的照耀下,对抗着人类的愚蠢行径。接着扬声器里传出的公告响彻了全台。萨德勒依照指令撤除了观测塔,不太情愿地回到了地面以下的深层。他本希望能多逗留些时候,因为再过几分钟,柏拉图平原的“西墙”就要升起月球的黎明曙光。没有人在这里迎接最初的几缕阳光,似乎不无遗憾。

月球正在缓慢地倾向太阳,然而它永远不会倾向地球。白昼的边界爬过了群山、平原,驱赶着难以想象的长夜极寒。亚平宁山脉面朝西方的一整面“墙壁”已经光明耀眼,雨海也已经爬进了晨光之中。然而柏拉图平原上依然一片昏暗,能接受到的只有日渐亏缺的地球之光。

西方天空的较低处,突然出现了一片四散分布的“星辰”。阳光触及到了大平原的“环形墙”顶端,时间一分分过去,“墙顶”的一座座山峰被阳光渐渐连缀在一起,变成了一条燃烧的项链。现在,阳光照遍了整个环形火山口——东边的“城墙”也进入了晨光。在地球上,所有的观测者都可以看到,柏拉图平原变成了一道完整的光环,中间包裹着一团墨黑的阴影。然而从现在起还需要几个小时,太阳才能照遍所有的山峦,战胜月夜最后的抵抗。

当那道蓝白色的光束第二次短暂地刺破南方的天空,已经没有人能看到了。这对地球是件好事。大联邦方面也获得了不少情报,然而还有一些事情,等他们发觉的时候,也许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