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页)

她伸出手想要。

奚行却收回手,退到她够不着的位置,没心没肺地挑了下眼神,意思是你还没回答我话呢。

今朝的脑袋蒙着,先是摇了下头,紧接着又点点,小声说:“我听过。”

手掌向上,勾了勾。

我懂你的意思了。

奚行笑了下,这才将撬来的夜路灯,放到那迫不及待的手掌上。

今朝双手捧着夜路灯,外壳旧旧的,在车架上放了好多年,看了一会儿,终于眉眼弯弯笑起来:“你想告诉我,普鲁塔克的哲学设问,当忒休斯的船被陆续换掉木头,直到所有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它还是原来的船吗?”

“有的哲学家认为是,有的哲学家认为不是,而我面临的,比忒修斯之船的状况要好,我至少还有一个夜路灯,那我也就还算拥有那辆山地车。”

“聪明。”

奚行难得地夸了今朝一次,起身拍了拍手,捞起两个书包挂身上,手掌摊在她面前:“走吧,我的大小姐。”

下了天桥进医院,奚行熟门熟路地挂号,背着今朝往急诊室去,路过的护士姐姐见到奚行,捧着药剂箱停下来招呼:“奚崽崽,来找谢主任?她今天休息没来。”

护士瞧见今朝,又问:“你同学?”

奚崽崽?

今朝伏在背上,盯着他后脑勺看了看,原来他的小名是奚崽崽,这不是小孩的名字吗?

很努力地忍着笑,不敢笑,因为有人的拳头在膝盖窝侧偷偷袭击了她一下,怪痒的。

奚行与护士聊几句,就往急诊室走。

今朝打趣他。

“奚崽崽,你经常来找谢主任?”

“以前常来。”

“啊,你怎么了?”

“放心,你同桌身体好得很。”

奚行将人放到蓝色座椅上,自己坐在一旁,大喇喇抻开腿,两只书包还背在胸前,手上拿着挂号单,眼神往叫号屏上瞥,“下一个到我们。”

他侧头看今朝一眼,她眼也不眨地观察着四周,对一切都好奇,看样子没怎么来过医院,想起刚才的问题,扯了回去:“谢主任是我妈。”

奚行说话的语气极冷淡,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小的时候家里经常没人,我妈就把我带来医院,到饭点跟着医生护士去吃食堂,读附中那会儿离得近,也经常往医院跑,来吃饭,所以这儿的医生护士都对我有些印象。”

有印象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今朝笑了下,没问为什么不是跟妈妈去食堂,也没问为什么家里没人管,爸爸呢其他家人呢,她只挑了个小问题:“医院食堂好吃吗?”

奚行扑哧笑,侧着身坐,瞧着那双圆碌碌的眼睛,语气溺着逗趣:“土豆丝做得不错,待会儿带你去尝尝?”

今朝立即摆摆手:“不了不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轮到今朝就诊,医生检查确定脚踝属于韧带拉伤,不算严重,做了加压包扎嘱咐冰敷,膝盖的伤则稍微麻烦点,伤口磕进粗砂杂物,需要清洗伤口。

医生挤着药水瓶,对准膝盖创口,隔口罩看她一眼:“我需要帮你挑出杂物,清洗伤口,可能会有点疼。”

今朝嗯了声。

奚行站在边上,紧着眉头看医生动作,几分钟的操作,像是看了半小时那般漫长,而被清洗伤口的那人,坐在椅子上,却跟没事人一样,眼都不眨一下。

等处理完膝盖,奚行搭手将人拉起,瞧着她左右脚的绷带,说:“还挺能忍。”

疼也不出声。

今朝笑:“小伤,用不上忍字。”

她一抬眼,就看到奚行一贯冷淡的表情带了愧色,淡而短促地说了句对不起,下一秒,他就背过身,手掌往后扬了下,示意她上去。

她伏上,声音很轻:“谢谢你。”

-

乘的士回家时已经八点多。

下车后,奚行仰头观察四周环境,这是本地居民聚集的老街,路边皆是发廊、包子铺、杂货店等五花八门店铺,唯独不见通往住宅的大门,转头问她:“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到门口。”

今朝指了指面前敞开大门的乔家武馆,坦率直言:“这就是呀,我家就住这儿。”

原来如此,奚行往武馆内望去。

“别看门头小,空间很大的,有隔壁几间店铺那么大,我们就住在内层二楼,很方便的。”

今朝伏在他背上,荡了下小白鞋,介绍自家时,没有丝毫局促,实验的同学大都家境富裕,即使穿着校服,脚下的名牌球鞋与假期旅行也能窥见一二,但她不在意。

进了馆内,今朝在靠墙躺椅坐下,几个在对练的师兄弟见她负伤回来,纷纷过来探问。

小师兄:“你真去捣贼窝啦?”

今朝:“我爸爸呢?”

“师父四点多出去了,还没回。”大师兄边答,边拉开冰箱给今朝递去两罐可乐及吸管,看见她腿上绷带,突然拍了下师弟头:“要死啦,是你给师妹指路的?”

小师兄无辜抱头,委屈巴巴:“是师妹逼说我的,我也没想到她真去。”

大师兄又拍了下,啪的一声,开口要骂他不知轻重。

“大师兄!”今朝赶紧喊住:“别怪他了,我妈妈呢?也没回吗?”

听到爸妈都不在家,今朝表情闷了几秒,滋啦打开可乐罐,插好吸管嘬一大口,又敞起笑:“好几天没见了,那我坐这儿等他们回来吃饭。”

她扭头将另一罐递给奚行,问:“同桌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我一会儿就走。”

奚行站在躺椅后侧,应了句,接过可乐罐单手握着,食指扣着易拉环,稍用力一拉,气泡滋滋冒出。

仰头喝了口,往墙上挂的照片看去。

多数是武术训练的抓拍和比赛合照,看了一会儿,他目光落在一张老照片上,相框内的相纸微微泛黄,相片右下角写着日期,2001年8月15日。

奚行定睛看着,握可乐罐的手指紧了紧,半响,低头瞥今朝一眼,再看看合照第一排的小朋友,指着中间扎两团啾啾、圆鼓鼓模样的小女孩,问:“乔今朝,这是你?”

今朝坐在躺椅上,往他手指方向看,其实也不用看,因为那照片是幼儿园毕业暑假的训练班合照,只有她一个女孩,“对呀。”

照片里总共十几个小朋友,六七岁大,男孩们穿明黄武术服,而小今朝穿了身大红武术服,中襟盘扣,系着根明黄腰带,威风凛凛的架势。

她左手边有个个头差不多的男孩,肤色极白,是照片里唯一不穿武术服的,他穿了件黑色T恤,一副不情愿的冷淡模样,被她紧紧揽着对向镜头。

奚行对着墙上老照片,勾起嘴角笑,思绪飘了飘,不忘从口袋拿出手机,用手机摄像头拍下墙上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