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劳烦许小姐缝补衣裳

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人禁锢在怀里的桃夭瞪大一对漆黑清澈的眼眸, 想要瞧清楚宽厚的手掌还搁在自己嘴巴上,似怒极的美貌郎君。

为何每回一见面,她总要惹他不高兴?

桃夭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 确定自己什么也没做, 既没有同旁人提及他的身份, 也没有遇见他时非要同他相认。

更何况这样的重逢她始料未及,也根本来不及同任何人提起。

毕竟,她是那样高兴与他重逢, 尽管他瞧着这样生自己的气。

她打算等他骂几句解解气再哄他两句,可他除了最开始那句话,这样紧紧盯着她,漂亮的眼眸微微泛着红, 看得她都心疼了。

已经是寒露时节,天气虽好,可秋末冬初的时节, 天也变得昼短夜长,不过才到傍晚,霞光尽散,暮霭沉沉。

光阴也似顺着人的指尖一寸寸流失, 原本就不太光亮的假山洞里渐渐地连人的轮廓都模糊下去。

直到隐在暗日光影里的郎君松开灼热滚烫的手掌,丝毫没有计较就这样被他拖进假山里的少女着急询问:“先生怎么会在这儿?”她家里门规森严, 听说若是要来拜见, 还需要提前几天投递名帖。

不待他作答, 她用这段时日养得细白柔软的手捧着他的脸颊, 蹙了蹙眉尖, “才短短数月未见, 先生怎么憔悴成这样?”

明知她一贯这样甜言蜜语哄人, 待谁都这样好,可满腔怨气的谢珩就这样消了气,委屈地把下颌抵在她的颈窝,不待诉苦,突然被她一把推开。

她腼腆又害羞地看他一眼,微微低下头,“先生,我,我要成婚了,先生再这样抱着我不好。”

一句“成婚”好似一把尖刀插进谢珩的心里。

他喉咙发紧,喉结微微滚动,指节捏得咯吱作响,面上却不动声色得明知顾问,“你要同谁成婚?”

话音刚落,假山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桃夭一把捂住他的嘴,垫着脚尖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先生别说话,待会儿被人瞧见就完了!”她哥哥这样凶,若是知道先生出现在府邸,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他。

许是她太紧张,一时忘记她刚同人许婚,柔软的身子几乎整个人多贴在男人因为高热而过分滚烫的身躯上。

他垂下眼睫,目光灼灼盯着怀里数月未见,虽着了男装,却更加明艳夺目的少女。

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动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漆黑眸子里燃起的妒火。

这个坏人!

这个天底下最懂得玩弄人心的坏人!

她害得他一步步沦落至此,甚至连脸都不要了想要同她过一辈子。

她倒好,转头将他忘得干净,竟然敢同人夜游秦淮河!还敢叫男人摸她的耳朵!

他若是再晚些日子回来,恐怕她不晓得同旁人干出旁的什么来!

她这样怕他被人瞧见,他这样见不得人!

那他就叫她那个属意的男人过来瞧瞧他是如何在假山里宠幸她!

愤怒,羞辱,思念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燃烧了他的理智,他抬一把钳制住她的下颌,才低下头,她突然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无不怜惜地询问,“先生怎这样烫,是近日天气不好,着凉了吗?家里没有给先生吃药吗?”

谢珩的手缓缓松开,眼底的凉意如同外头逐渐蔓延的暮色,沉静而又孤寂。

他便知道,他这辈子再也欺负不了小寡妇了。

她小声道:“眼下也不是同先生叙旧的好时机,我先出去,待会儿先生再走,明日我在朱雀大街的其香居的茶楼等先生好不好?”

她其实也不知其香居的茶楼在朱雀大街的哪里,只是听府里的婢女同她提过,说那里是长安贵人们最爱去的地方,极其风雅。

想来先生那样风雅的人,定是很喜欢那样的去处。只是他还生着病,着实叫人放心不下。她又低声嘱咐,“先生记得早些来,知道吗?”

谢珩不动声色问:“你如今有了新夫婿,那我呢?我怎么办?你不要我了?”

她楞了一下,“怎么先生还没有成婚吗?我不是写了和离书给先生吗?”说着说着,她沉默起来,把脸埋进臂弯里去。

半晌,她抬起闷得绯红的小脸,挤出一抹笑,“先生还是我哥哥呀。待日后我成婚,我请先生做主家席。沈二哥哥与我自幼青梅竹马,定然不会不同意。他待我很好很好的,先生再不必担心我。反而先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几个月,怎么就消瘦成这样。”

说着说着,她眼底盈出泪光,不知是在伤心他这样憔悴,还是在伤心别的什么。

谢珩沉默片刻,又问:“宋大娘还好吗?”

她哽咽,“很好。他们不惯住在相府里头,我哥哥在外头给他们买了新屋子,离得不远,我随时可以去看他们。若是先生想我阿娘,我明日便带先生去看看他们。”

谢珩颔首,眸光沉沉:“那就好。大家都好,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时她听到外头有动静,连忙擦干眼泪,想起自己还有许多话要同他说,再次嘱咐,“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先生早些过来,还有别忘了吃药,知道吗?”

言罢不待他回答,就匆匆离了假山。

此刻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直待小寡妇与许凤洲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手抖得厉害,掌心都是血的谢珩从怀里摸出那对珍珠耳珰来,伫立良久,手一松,沾了血的耳珰落在地上。

他看也未看一眼,从假山里走出来,大步向府外走去。

他知道,他不会去赴她的约。

早已经守候在相府门外的齐云见他一脸沉郁地出来,忙将他迎进马车,又见他好似还很平静,一时之间也不晓得他究竟与小寡妇发生何事,只是道:“殿下方才一离席,许侍从就回来了,然后向我询问您去哪儿了,微臣便擅作主张说您已经离开,还说您不过是顺道来瞧一眼,叫他千万不要声张自己去。许侍从此人向来守口如瓶,想来连沈探花同许小姐也不会说。”

谢珩没有作声。

齐云踞坐在一旁,也不敢再多言语。

半晌只听到淡淡道:“你做得极好。”

齐云听到他这话反而更不安起来,只叫人回东宫去。

可他却如同坐定一般,半句话不再言语。

待回到东宫以后,他径自入了那间临走前特地给小寡妇布置得极其雅致的宫殿里,关上门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当值的齐悦将齐云拉到一旁,询问:“不是说去接娘子了吗?怎么就殿下一人回来了?”

“别提了!”齐云哭丧着一张脸,将这段时日南下江南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担忧,“也不知今日那小寡妇同殿下说些什么,殿下自相府出来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也不大生气的模样,可这样反而瞧着更吓人。”